邢望干脆闭上了眼,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可久久,俞冀安都没有做出回答。
寂静的卧室里,邢望合着眼睛,然后便感觉到那只滚烫的手抚上了他的脸,覆在了他的眼睛之上。
可邢望来不及睁眼,身上和脖颈左侧忽如其来的重力与热度令他心尖一颤。
他抬起了眼皮,侧头,便见俞冀安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绵长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
邢望微叹了一口气,全身依旧紧绷,他抬起手放在了俞冀安的肩膀上,轻轻一推,俞冀安便顺着他的动作,仰躺在了卧床上。
邢望垂眸起身,他控制着僵硬的手指,将被褥拉了过来,然后盖在了昏睡过去的男人身上。
在卧床旁,邢望看着俞冀安的睡颜,终于仓皇转身。
随着俞冀安卧房的门关上,原本手脚麻木的少年人开始奔跑起来。
他跑得很快,可又像是很笨拙,他就这样跑向了自己的卧室,然后打开了自己的卧室门,跑了进去,关紧了门。
——可仅仅是这样,就好像已经让他筋疲力竭了。
异样
邢望单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像是为了阻止自己的声息泄露一般,连白皙的手背都起了青筋,然后他便这样靠着门,缓缓地蹲了下来。
他悄悄并拢了膝盖,在黑暗的卧室里,他像是要将所有的躁动与不安藏起来一般,他就这样轻轻地将头埋了下去。
空荡的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旖旎夜色疯狂生长的时候,连感受到那人的呼吸,都会让他心猿意马。
何况情窦初开,其实很难抵挡炽热的感情,只是面对缠绵悱恻时,他却不得不仓皇而逃,因为再多的勇气,当他开口问了那一句话之后,他也会变得迟疑起来。
邢望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胆小的人,他接受过太多的世事难料和物是人非,也坦然接受了自己这般在外人看来堪称荒唐的情感,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可是邢望假设过,要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俞冀安的话……
那么这条路再怎么走到尽头,不论他得到了何种归宿——那都不会有任何意义,因为这份隐秘的情感源于俞冀安,他也不可能再接受其他人了。
因为俞冀安是开始,也是他唯一的归宿。
大概是因为这份情感在邢望这里存在唯一性,所以他一直不敢冒险坦白,在这荒诞的世间,他不能再失去更多了,在那场暴雨里,他失去了父母,当他醒过来面对满目黑暗以为失去了一切的时候,是俞冀安抱住了他,他不能再失去俞冀安。
可就在刚刚,俞冀安忽然亲吻了他……
而他却想以酒精为借口,以一个卑劣的谎言去做一件错事……
邢望陡然清醒了过来。
冯照影教过他:“人不应该卑微到去乞求一份感情,也不应该以卑劣的手段去尝试得到别人的真心。”
邢望认为,他刚刚险些成为了自己都唾弃的一类人。
干瘪的种子既然找不到适合的土壤栽种,那就把它丢在黑暗的地窖里——它也许有萌芽的机会,但如果它的生长是错误的,那就不应该给它蔓延根系的机会。
于是在俞冀安宿醉之后遗忘了的那个晚上,邢望咬牙下了一个决定。
——可是邢望离开俞冀安的房间时走得太匆忙、太仓皇,所以他没有听到,男人低到近乎要在空气中消散的两个字:“小希。”
“电话还是打不通吗?”
俞冀安才刚下谈判桌,便迅速回过头朝楚勤这样问道。
楚勤躬身答道:“小少爷的手机关了机,现在这个时间,小少爷应该还在飞机上。”
俞冀安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沉声吩咐:“让国内的人盯着些,等小少爷的飞机到了立马通知我。”
“是。”
在上谈判桌之前,俞冀安便听助理跟他说了邢望回国的消息。
邢望走得一点风声都没有,这不免让俞冀安有些着急,可是等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邢望已经上飞机了,所以他便没能及时做出行动。
此时俞冀安这边还有一份要紧的工作,这便令他有些无暇分身了,而等他结束工作之后,便立马开始询问邢望的行踪。
俞冀安对邢望最近的行为感觉到十分疑惑,只是出于对邢望的尊重,以及他也明白邢望需要充足的个人空间,所以他也不好责怪邢望什么。
毕竟邢望已经成年,有很多事情可能都没必要和他汇报了,只是……俞冀安还是能感觉到,自从那场晚宴之后,邢望就似乎在有意避让着他,最近他更是经常见不到邢望的人影,现在就更不用说了,不过一天没有见面,他家小孩竟然就这样跑回国内了。
明白这个事实后的俞冀安不免蹙起了眉峰。
他家小孩的确是长大了,可是他怎么感觉他家小孩长大后,反而比小时候要更让人想操心了呢?
俞冀安抬头看着飞机驶过后留下的长云,不由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