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的输出已经让小马驹开始喘气,等他说完最后一字,嬴渠梁刚要厉声回驳,卫鞅就赞了出来。
多日以来的默契,嬴渠梁知道卫鞅在维护他,要代替他去做那个恶人。
“主君,既然公子是质疑《垦草令》,那便让鞅这个正主来说。鞅乃是公子意欲对话之人,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甚善。”
嬴渠梁的目光回落到案几上,那沓白纸正等着人写下壮丽的未来。
但愿卫鞅收敛些,不要把驷儿欺负得太惨;但愿驷儿开阔些,像个孩子过后就忘……
秦国国君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哪能呢——他们嬴姓一族,可是最会记仇的了。
关于秦昭的“传闻”,殿内三分的架势,嬴渠梁有些头疼。
贤良太多了也是个烦恼,他们政见不合若结起怨来可就来事。
……
秦昭看着嬴驷像辆无畏的战车,不停地向卫鞅发起冲锋,然后一次又一次被掀翻在冲锋的路上。
她虽然心疼,心里谴责卫鞅做人就不会变通,连小孩子都要下这么重的手,真不似君子作风,却也不能下场帮腔,那样就不是一个性质的事了。
或许这就是法家,这就是要变法人样子——他们做的是大事,却行着小人的行径,绝不会讨人喜欢。
秦昭想到历史上的那个卫鞅,确实是不择手段,事成人却败。
两个卫鞅在眼前重合。从做人上讲,这人的确太不讲究。
果不其然,嬴驷败得很惨。他强忍着委屈,和秦君告退,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秦昭叹了口气,上前几步站到正在拂袖的卫鞅跟前,压下嗓子撂下话。
“卫鞅,过分了。”
“秦昭,好手段。”
不再以亲昵的单字称呼彼此,斥责、生分与讥讽充斥了曾经的友爱欢笑。
连曾经在魏国的初遇面谈的和谐都赶不上。
“你想多了,卫鞅,我从未想过倚仗公子驷达到什么政治目的……从一开始,我家就是被你亲手推进漩涡的——除了强秦,我别无它求。”
“但你的此番作为,却是在背离强秦之法。《垦令》颁布在际,新法草拟又要提上日程……秦昭,鞅感谢你为秦国添了些血肉,但法令乃我底线,不可逾越。”
越听这话就越怪。
秦昭不免想到曾经那句戏言,说卫鞅谜语人不受欢迎,就差把“没朋友”搬出来。如今看来,他的心智非常人,丝毫不会被撼动。
她不欲多言,行礼告退。
转身时,她听到他近乎不显的问话。
连同背影,她留给他一句非答之答。
“昭,新法之敌乎?”
“鞅,恒非我敌也。”
……
秦昭找到赢驷时,他正缩在回廊的角落里,把脸埋在双膝间门。
她慢慢走过去,挨着他席地坐下,沉默地摸了摸他的头。
“驷儿会怪我没有维护你吗?”
他摇摇头,闷声问她怎么看那张《垦草令》。
“粗看垦令,确实发指;但细细读它,又觉得似乎无错。”
嬴驷抬头。他眼睛有些红,却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这正是他先前的体会:即使他认为这法令不对,也会在卫鞅的辩驳中信服。
“因为它每一条,都在为重农轻末服务,可谓环环相扣,算无遗策。”
随着秦昭剖析,嬴驷渐渐明了了其中的相互制约,不得不佩服卫鞅的缜密。
“但它又过于理想化,甚至与发展有些背道而驰——不怕跟你说,驷儿,我甚至觉得其中有些根本不可行。”嬴驷笑了。他好像深有体会:就像让华弟日日读书不去得习武一样,一两天还行,长久之下根本不行。
比如那条废除旅店就十分荒缪。不给黔首住也就罢了,官吏们出门办差恰逢路远,没有旅店怎么能行?
“不过无论如何,我们觉得它不好,只是因为我们站的角度不一样。卫鞅写下这些东西,的的确确全心全意为你的君父。削弱氏族老贵,就是变相地在巩固君主的权力……帝王之术非昭擅长,驷儿可以去听听你君父的教导。”
秦昭的目光微晃,她笑笑,假装看不到不远处那片黑色的衣袂。
“或许你就是哪个改变未来的人呢——回去吧,驷儿可以在纸上写下今日的心得体会,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嬴驷起身拍拍浮灰,和秦昭道别。
不久后,藏在不远处的黑衣人现出身影,正是国君嬴渠梁。
“渠梁谢过秦公乘对驷儿的教导。昭可愿与我敞心畅聊一番?”
“主君相邀,昭莫敢辞。”
……
《垦草令》先行,秦国上下为之震动。
黔首们虽掣肘颇多,但对这群仗地活命的人群而言,并非不能忍受。相反,那些惨遭打击制约的显贵们,才是真正哀嚎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