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顺着脊椎蔓延,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转而看向那个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少年。
灵动的赤瞳失去了以往的光泽,翘起的头发恹恹地躺着,像是被抹去意识的玩偶,附身者离开后便回归到最开始的工具性质。
他挪开手,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它的反应。 “……还在生气吗?”
没有人回应,失去了支撑的躯体在他移开手的瞬间就往下倒去,安室透接住它。自欺欺人的假象被撕破,强装镇定的脸上被痛苦填满。
安室透的身体微微颤抖,长久以来,一直围绕着他的疑问在此时得到揭晓。
为什么annga拥有那么多能力,可以轻易挣脱组织的束缚,却一直被困在那里,直到近期才得以逃离?fbi和雪莉的能力难道不足以将一个实验体带出来吗?它频繁地使用异能,对身体有没有损害?之前的几次昏迷,又是因为什么?他们那么紧张它的身体状况,强行灌入的营养液,真的只是用来解馋的吗?
拨开了眼前的层层迷雾,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它根本不能离开实验室。
任何东西都是有代价的。它拥有足以倾覆世界的能力,那一定会有相应的代价。只要离开了那些精密的设备和维持生命的科技树,它就会像之前那样,快速又不可逆转地走向死亡。所以组织有恃无恐,根本就不用担心它会反抗。
因为它随时都会死去。
安室透闭上双眼,也许,自己自以为是在替它洗白履历的行为,也只是在压榨它的生命,让这团火逐渐熄灭。
组织摧毁了它的身体,是导致一切悲剧起源的罪魁祸首,而我是间接害死它的刽子手,甚至还固执地认为是为了它好。这个场景让他想起诸伏景光,那个夜晚他无法阻止幼驯染走向死亡,现在他也无法阻止少年的离去。
诸伏景光殉职后的日夜,他几乎靠着一股气才撑到现在,时刻逼着自己,像转动的陀螺不肯停歇,直到这个蓝发少年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打破了停滞的僵局,才得到片刻的喘息。
……现在它也不在了。
冰冷的温度让他合拢的双臂都在发抖。
良久,他闭上眼。
“睡吧,”他说, “很快就会见面的。”
杯户医院。
爆炸产生了众多伤员,大批伤员在同一时间被送来,医护人员们一时间忙得焦头烂额。
诸伏景光小心地护着取回的药物,在拥挤的人群里来回穿梭。快回到病房时,脚步微停,挣扎了些许后还是打开门,走了进去。
“幸郎,”他刻意板起脸,对着病床上,蜷成一团的漫画说道:“不要闹脾气了,快来吃药。”
他又带着歉意地对着墙角的男人说道:“不好意思,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明天再过来吗?弟弟受到惊吓,恐怕一时半会都没办法开口说话。”
男人缓慢地扭过头,景光看清他的神情,还是狠下心继续下着逐客令。
“……我知道了。”
降谷零疲倦地点点头,今天发生的案件过于恶劣,就算在整个日本也颇为罕见,更不用提其中一名犯人成功逃脱。
眼睁睁看着公民在面前受苦,却无能为力的滋味让他感到痛苦。在犯人逃跑后,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跟着这个少年一路来到医院,沉默地看着它在医院被一群医生如临大敌地进行检查,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降谷零耀眼的金发被灰尘覆盖变得黯淡无光,爆炸溅起的碎片在身上留下细微的伤口,萎靡不振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像是求助无门的绝望者。
诸伏景光心口狠狠颤抖了下,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让降谷零留下来,只含糊不清地说道:“一切都会好转的。”
降谷零回应了一声,按下门把手就要走出去,一道闷闷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你不用太自责,”它说, “这不是你的责任,不要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强加在身上,这会让你很痛苦。”
没去问它忽然开口这么说的原因,降谷零手指微缩,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幼驯染的离去让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他掏出手机,给赤井发了消息后,便坐在漫画身边,温和地问着:
“幸郎君,可以告诉我在超市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爆炸声停止后,他和赤井秀一找到一个入口。
爆炸的威力过于强大,他做好了见到两人尸体的准备,却看到自己的幼驯染和少年面对面站着,在他们旁边躺着成为血人,一动不动的男人。
诸伏景光绝佳的观察能力,让他在下一秒就注意到漫画脚边掉落着一把刀,刀上沾染着点点鲜血,而降谷零的右边袖口有着无法忽视的血迹。
这些线索让他完美还原了发生的事情:躺在地下的男人是犯人,漫画和幼驯染在处置他的事上产生冲突, zero在阻止它时受了伤。
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复杂的情绪从心中奔腾而过,以至于景光失去了最佳的开口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