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上多了几十只血淋淋的断手,还有几十个抱着断臂翻滚哀嚎的汉子,场面就跟干将常常说的人道没了关系。
这本该是只存在于炼狱的画面。
有赵宁在,打手们乖乖就范只是丢掉一只手,反抗则会连命都没有,都是见惯鲜血的汉子,大多不会被这种遭遇吓得魂飞魄散。
但也有那么一些人企图反抗、逃跑。
不出意外,他们步了张麻子的后尘。
等到事情平息下来,村民们将打手们赶走,眼看着打手们艰难而仓惶地划船离开,赵宁心有所感。
他转身面对着村民们道:“我前些时间在河北盘桓,见过那里的世道风景。
“在那里,若是碰到有地主大户欺压百姓,不管有没有百姓主动报官,拥有监察地方之职的官府,立马就会派官吏调查,为百姓主持公道。
“若是官府不曾及时有效的,处理这些关系民生疾苦的事,国人联合会很快就会介入,而一旦国人联合会介入,则官府的地方主官必被追责。
“事情没闹大还好,要是闹到了国人审判的地步,则定会地方震动,百姓们会群起关注案件,监督官府与国人联合会的调查、审案过程。
“到了这一步,地方官府主官就不是简单被追责了,轻则乌纱帽不保,重则会锒铛入狱,而那些做了恶事的权贵地主,亦不会有好果子吃。
说到这,赵宁叹息一声,“这也就是在徐州,朝廷的手暂时没能伸过来,如若不然,今日绝不会有大伙儿动用私刑的可能。
“动用私刑于国家秩序无益,于天下长治久安无益,于黎民苍生的安全无益,于弱者保护自己无益,换言之,私刑就不该存在。
“但当原本良善本分的百姓,被逼得只能用自己手中的刀,拼了命为自己的公义张目时,错的就不是动私刑的人,而是这个国家。”
换言之,这是大晋皇朝的错,是赵氏的错,是他赵宁的错。是他们没有保护好百姓,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兄弟姐妹,没有尽到朝廷的责任。
赵宁只能反躬自省,尽全力去改变这种局面,而无法苛责村民们。
“河北的官府会这么好?赵大侠,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天下的官员还能真的都为百姓做主?”
“国人联合会是什么?他们连官员都能审判?”
“朝廷在河北的秩序与规矩这么清明?官府跟那什么国人联合会,竟然把百姓的事看得这么重要?这真的是大晋的朝廷?”
“赵大侠,我们知道你修为高深,见多识广,你可不要蒙我们!”
“如果河北真像赵大侠说的那样,那哪里还是人间,怕是那些金光教信徒老是挂在嘴边的神国吧?”
“若是河北真有那样的官府,那样的国人联合会,那里的百姓过得该是怎样的日子啊,每天都会笑着醒来吧?”
“做梦都会笑醒!”
“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
不出意料,赵宁一番话引起了村民们的热切讨论与向往。
赵宁微微一笑:
“河北河东的官府究竟是什么样,国人联合会又是什么,大晋朝廷的治国思想是什么,我都了解,大伙儿要是想知道,我回村去跟大伙儿说说。
“大家之所以觉得奇怪,是不知道大晋的立国之本,就是维护平民百姓的公平正义,其实,这些年大晋在河北河东已经完成了革新战争”
老船工悠然神往:“徐州也是大晋的天下,就是现在被节度使镇着,要是徐州也能像河北河东那样,那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向往美好的生活,向往光明正义,让村民们陆续从今日这场特别的战斗中脱离出来,纷纷被赵宁的话吸引了注意力,都赶着要赵宁好好说说。
回到村中,留守的妇孺们听到胜利的消息,无不欢呼雀跃,老人孩子俱都围着赵宁打转,把他当作神灵一样簇拥着。
当日,村子摆下百家宴,庆贺今日之胜,庆祝村子的粮食得到保全,庆贺张麻子死有余辜,庆贺所有人不用家破人亡。
宴席上,赵宁跟众人详细说起河北河东的面貌,解释大晋的革新战争,这让村民们都变成了聚精会神的听众。
这场别开生面的讲述,从白日持续到天黑,到了深夜村民们依然不愿离去,老老少少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问赵宁,情绪浓烈。
篝火一直亮到了天明。
天亮后宴席散去,精神集中坚持了一夜的村民们,怀揣着对大晋朝廷、美好生活的向往,各自回家进入了梦乡。
“金光教传教的场面,跟这大抵也差不多。”望着意犹未尽的村民们离开,终于可以歇口气的赵宁又有所感,“如此说来,我这也是在传教布道?”
他眼下的所作所为,跟金光教神使有多少是一样的,有多少是不一样的?
摇了摇头,赵宁很快收起了这些想法。
大晋追求的公平正义,跟金光教教义在根本上就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