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应该是一直温着的,肖磊没两秒就回来了。左手端个盘子,右手兜着俩碗。木耳炒鸡蛋,山药菌菇汤,米饭上盖着一层剔了刺的鱼肉。
他把碗碟撂在炕沿,拎起自己的枕头扔墙边:“累就靠这儿,我喂你。”
黎英睿梳理好了要说的,这才抬起脸看他:“你换个位置替我想想。如果你得了这病,你能忍心拖累我么。”
肖磊摇头,老实道:“不能。”
“所以说你走吧。”黎英睿苦笑着,口气已经近乎哀恳,“也给小英哥留点体面。”
“那要得病的是我,”肖磊坐到他跟前,捧起他的脸凝视,“你会走吗?”
黎英睿愣了下,移开眼珠:“可我不想被你伺候。”
“那你想被谁伺候?”肖磊架着他的咯吱窝提溜到墙边,让他靠上枕头。舀了一勺饭递到他嘴边,“谁你也别想了。你身上这点肉就我能看。”
黎英睿不说话,也不肯张嘴吃饭。肖磊把碗放大腿上,舌头在嘴里怼了一圈。
“伺候你不算什么。只要能跟你一块儿活着,哪怕你瘫巴了,我都给老天爷磕头。”
黎英睿脸上浮出强烈的厌恶,几乎是咬牙切齿了:“真要是瘫了就让我死吧。我受不了那罪。”
肖磊一听他说死,心都跟着抖了几抖。
“不准死。跟我过一辈子。”
“你是个心很软的人,我又是你第一段亲密关系,所以你现在有点上头,愿意给出一辈子的承诺。”黎英睿后脑勺磕上墙壁,闭着眼微微摇头,“可你还小,不知道相爱简单,痴情很累。人是会变的,我今天能变得可怜,明天就能变得可憎。所以说还是算了吧,该放就放,别勉强彼此。”
肖磊眉头深深蹙着:“跟你我不是心软,也不是看你可怜”
“你不要再说了。”黎英睿隔空一推,强势地打断他,“我心意已决。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你继续走下去。”
无论如何几个字加了重音,大铁门一样将话封死。
肖磊耷拉着眼皮沉默了会儿。重新把那勺饭递到他嘴边:“先吃饭吧,呆会儿我送你和闺女回家。”---两周后。
新招的秘书探头进来,小心翼翼地道:“黎总,有您的外卖。”
黎英睿仍在纸上演算着,头都没抬:“不是说退回去。”
“他撂下就跑,”秘书有点委屈,“我今天穿跑鞋都没追上。”
黎英睿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示意她拿进来。秘书端着保温袋,小心翼翼地放到他桌子上。黎英睿拉开拉链,还是熟悉的双层不锈钢饭盒。
上层是菜,花菜炒鸡丝,芹菜拌胡萝卜,拿隔菜纸分着。下层是主食,米饭煮黑豆,铺着半层山药泥。饭盒以外,还用纸杯装了切块的红心火龙果。
黎英睿看着这精心准备的饭菜,嘴里阵阵泛苦。他为了跟肖磊断,真是什么招都用了。假结婚,说硬话,不见面,跟银拓解约。可肖磊别说放手,甚至还办了休职,就为了不被公司派走。而不管他把话说得多绝,这小子都当没听见,第二天还是照旧。
黎英睿一边拿他没办法,一边也在扪心自问。到底是肖磊不愿走,还是他没狠下心——嘴上说着你走你走,可在内心的深处,总有个声音在撕心裂肺地呼唤:别走。
别走。别舍弃黎英睿。黎英睿已经被舍弃太多回了。太孤独、太无助、太辛苦,在人生这条泥泞坎坷的路上,他就要撑不住了。
多渴望被需要一回。
多渴望在人心的那座天平上,被彻彻底底地需要一回。
心事重重地吃完饭,他又看了会儿资料。等到了两点,收拾东西走去医院透析。
透析一个月,他已经开始渐渐地感受到了痛苦。肉体上的还在其次,最难捱的是精神上的。一周三天,一次四个小时。而耽误的不仅是这些时间,透析过后带来强烈的倦怠感,让他当天都不能再做事。工作时间大幅度缩短,也无法去外地参与谈判。
现在公司正是困难时候,身边又没有大将。于雯和老闫是能干,但不是董玉明那种能挑大梁的人才。
黎英睿脱掉大衣躺到病床上,看护士拿一大把棉签给他消毒。黄色的消毒液涂在凹凸嶙峋的小臂上,像是血肉烂出的脓。
董玉明。这人到底跑哪儿去了?是已经心灰意冷地出局,还是在暗里谋划着下一次反击?为何他们之间,只能是这样两败俱伤的结局?
黎英睿闭上眼,感受着透析针头一前一后地扎进血管。皮肉和心脏都传来一阵刺痛,也分不清到底哪一种更痛。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我来啦,我想死你们辣!
◇
“别放味儿大的,哮喘闻不了。”肖磊站在花店门口掏着钱包,“其他的看着整。”
“那就红玫瑰吧。”老板娘问道,“给你包个99的?”
肖磊看着水桶里的红玫瑰皱起眉:“咋瞅着有点土。”
“哎妈红的土啥呀?那有钱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