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上回那封信,章鸣珂细细思索着,他似乎记得泠香将那封信收在何处。
梅泠香有个习惯,东西都是分门别类放,书信悉数收在博古架上一个雕海棠花的木匣里。
午后,趁梅泠香午歇时,章鸣珂悄然起身,走到博古架旁,轻轻打开那木匣。
放在上头的,是她今日收到的信,确实是男子的笔迹,他悄悄看一遍内容。
除了措辞亲近了些,信里只是问了一句泠香是否安好,倒没说什么失礼的话。
即便如此,章鸣珂也能从那字里行间读书思念之意。
心里酸了一阵,他又照原来的折痕折好书信放回去。
不多时,他翻到上一回梅泠香给他看的那封信,那次他只瞥了一眼信封,并未看里头的内容。
此刻,两封信一对比,他才发现,上回信封上的笔迹柔和些,更像是女子特意模仿男子的笔迹写出来的。
泠香为何要假装高泩,给她自己写信?
章鸣珂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纸笺。
竟是未着点墨,白纸一张!
梅泠香担心父亲,心里存着事,夜里睡得不好,这会子内室摆着冰盆,她躺在凉簟上,睡得正沉,对章鸣珂的举动,丝毫不知。
就连章鸣珂手里这封她伪造的信,梅泠香也早已丢在脑后。
白日里想起时,她一心以为自己给章鸣珂看过信封后,转头就撕掉了。
浑然不记得,当时她在想旁的事,下意识把它当成寻常书信,放进了收信的木匣。
装睡
夏日炎炎,庭院浓密的树冠里,传来扰人的蝉鸣。
章鸣珂拿着空白的纸笺,只觉脑子被蝉鸣吵得发胀。
他脑中有太多疑问想不明白。
看高泩那封信的语气,他还很抱歉,显然是才找到张神医不久,且在信里提到遂阳县。
可为何梅泠香一个多月前,便得知能治病的张神医在遂阳县,还特意做出是高泩告诉她的假象。
她在刻意隐瞒什么?难不成,张神医的所在,是她从别处打听到的?
章鸣珂越想越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她不太会接触到什么不正当的消息渠道,没有必要隐瞒他们。
把书信原封不动放回木匣后,章鸣珂坐在窗畔,感受到窗外暖意灼在脸上火辣辣的烈度。
他想到一种他不愿意相信,却最能解释此事的可能。
或许,上回共生确实有信寄来,只是那信里写的内容,除了关于张神医的事,还有其他不能让他看到的逾矩的话。
梅泠香为了保密,也为了维护她高师兄的形象,把那封信毁掉了,特意不给他看到。
这封空白书信,不过是拿来敷衍他的。
上回他没看到的那封信里,高泩大抵提到过,张神医可能在遂阳县。
梅泠香那样相信她的高师兄,所以只要高泩一句“可能”,便足以让她迫不及待派人赶赴遂阳县。
哪怕上回扑了个空,她也不怪高泩。
毕竟,高泩此番才给了准话,还特意打点好,直接把人请来了。
梅泠香醒来后,发现章鸣珂不再身边。
她穿好衣裙,绕出屏风,一眼瞧见章鸣珂坐在靠窗的位置。
“怎么在窗边坐着?不热么?”梅泠香走过去,发现他侧脸烘烤得泛红,忍不住失笑,“郎君再晒下去,该被太阳烤熟了。”
章鸣珂摸摸侧脸,是有些烫手,但他不在意。
想必即便他脸晒得再丑,她也不会在意,她再是柔顺,心中仰慕的也是旁人。
“上回高泩在信里,是怎么同你说的?竟害你白白派人去了一趟遂阳县。”章鸣珂状似不经意问,“那信还在么?拿给我看看。”
梅泠香愣住,不太明白他怎的忽然问起那封信。
转念一想,大抵是今日的信,勾起他关于上次的记忆,一时兴起想看吧?
不过,那封伪造的信,就连封面上的字迹也禁不起细看,她早就撕毁丢掉了。
可明面上,那是高师兄写给她的信,她又有把信收起来的习惯,是以,她没法儿对章鸣珂直说。
被他盯着,梅泠香一面朝博古架走去,一面支支吾吾道:“应当在这匣子里吧,你若想看,我找出来给你瞧瞧。”
言毕,她打开信匣,状似认真地一份一份翻找着。
蓦地,她美目微瞠,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份书信上,惊愕得说不出话。
她记忆中已经撕掉的信,怎么还会出现在信匣里?
上回料想章鸣珂记不太清高师兄的笔迹,梅泠香还敢拿给他看一眼,眼下有高师兄的亲笔书信在,梅泠香是决计不敢让章鸣珂看到这封假信的。
她背对着章鸣珂,假装翻动书信,悄然将空白书信塞进袖口,轻声自语:“怎么会找不到呢,我记得明明是放在这里面的。”
泠香的注意力,都在袖中假信上头,根本没注意身后的章鸣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