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金丹期的弟子能刻下一道痕迹已是实力极强。然而对他来说,还不够好。他听说剑尊和莫长庚师叔在金丹期时,已经能劈开一座百尺的昆冈石。
莫长庚师叔修行剑尊一脉的无双剑法,金丹期的实力比他强,江在棠承认这一点。
注视着眼前的昆冈石上不过五寸的剑痕,他忍不住握紧了剑柄,差距未免太大了。
许久之后,他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重整旗鼓,准备再次开始。
他双手握紧剑,凝视着眼前的昆冈石,放空脑袋,隔绝周围的所有的声音,试图寻找昆冈石之中流动的气息,那一丝气息的流向,以及隐藏其中的缝隙。
沉心静气,周围的一切声音随风远去,晶莹剔透的昆冈石上浮现出几缕蓝色的纹路,像风吹过后的湖面泛起的涟漪一般。
他眼神一亮,不禁小小地吸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脑海中响起了其他的声音,不是弟子们劈刺昆冈石的声音,而是更为熟悉的记忆深处的窃窃私语。
因为这一分寂静,那些窃窃私语被无限放大,仿佛贴在他的耳廓边辱骂讽刺一般。
他注视着昆冈石,无暇剔透的表面映出他的面庞,蓝色的气流过,错愕的脸倏地变成了烦躁恼怒的脸。
那一张脸更为年幼,是筑基期时的他,无数被刻意抛在脑后的记忆再一次涌上心头。
昆仑剑宗的选择执法堂堂主继承人的方式与其他宗门不同,十分简单,只有一条标准,那就是实力。
昆仑剑宗是坤舆界的战力保证,每一届的执法堂堂主都是那一届弟子中天资最好、实力最强,也勇于承担责任的弟子。
剑道看中天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会因为努力和汗水而缩小。因为天才也在努力,而且比一般人更努力,更有效地努力。所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筑基期时,宗门已经能看出那一届最厉害的人。
江在棠这一届,最厉害的是他和唐不功。然而唐不功痴心剑道,对责任和政治不感兴趣,早早地从继承人人选中排了出去。
剩下的便只有他。
江在棠很早以前就清楚,他是上一届最天资卓绝的弟子,执法堂堂主之位合该是他的囊中之物。不仅宗门对他寄以重望,他自己也每天刻苦修炼,以堂主的要求严格要求自己。
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在他登上堂主的过程中,掉链子的不是他,而是当今昆仑剑尊。
每一任执法堂堂主都要由昆仑剑尊亲自授予剑尊一脉的无双剑法,可是剑尊在教导前几日,一走了之。没人知道他离开的原因,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其中的阴谋诡计轮不到当时筑基期的江在棠去思考,但是剑尊的离开,也意味着他没有得到无双剑法,没有正式获得剑尊一脉的承认。
直到现在,这仍是他解不开的心结。
每夜心烦意乱时,他总忍不住想,如果剑尊晚两天离开,等传授他剑法之后再离开,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这件事,也成为反对派攻讦他的最主要的一点。他没有得到剑尊一脉的无双剑法,没有正式获得剑尊的承认。更有甚者,传出了剑尊看不上他,才愤而离开的谣言。
所有人都知道是谣言,然而三人成虎、众人铄金,多数人只愿意相信他们偏好的事情。
他虽然是宗内最强的金丹期弟子,却达不到每一届堂主的平均实力。
江在棠至今也没坐稳堂主之位,底下的师弟们愤愤不平、上头的师叔们虎视眈眈。
从万众所归的堂主继承人,到嗤之以鼻的代堂主,江在棠经历了从云端跌落地面的差距,谁知道被踩进泥底还要多久呢?
从筑基期开始,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牵扯住江在棠的心神。站在昆冈石前,就在他被干扰的这一刻,昆冈石中的流光一闪而逝,准备许久的一剑斩下去,又只是浅浅的一道痕迹,不足三寸。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
他看不开,也劈不开。
如今昆仑剑宗内掌握无双剑法的除了剑尊外,还有穹顶之上的五位渡劫期师祖,以及化神期战力莫长庚师叔。江在棠问过莫师叔是否可以传授他剑法,被断然拒绝,世上唯一有资格传授无双剑法的只有昆仑剑尊。
无双剑法不仅仅是昆仑剑宗的最顶级功法,也是剑尊一脉承认的象征。
虽然被拒绝,莫师叔却答应每日同他过几招,指导指导他的剑法。莫师叔每日要护守盛京到昆仑山之间的传送阵,只有傍晚和晚上才抽出些许时间教导他。
江在棠越想越多,脑海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像卷成一团的线头,怎么也扯不出头和尾。看着白玉剔透的昆冈石,心中愈加烦躁了。
他抬剑随意往昆冈石上一挥,昆冈石上闪过一道流光,居然把他的剑光弹了回来,往旁边的方向去了。
他的剑来不及挡住,眼见着剑光即将刺伤旁边的弟子,江在棠的喊声还停留在舌尖,却见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