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在季君困惑的目光下起身,收走柜台前那几张季鹤的笔迹。
季君和刚被赐名的乔横林一起引颈张望,最后季君一把拽走他手里的毛边纸,黄秋风不快,他就嘟囔着,“我儿子写的。”
黄秋风哭笑不得,“对,是你儿子。赵佶的《千字文》,小小年纪,字居然练得这样好。”
季君得意挑高眉毛,过会儿又缓缓压回原位,摩挲着刚刚干涸的墨迹,轻声道:“可惜了。”
黄秋风说,“瘦金易俗,可他写得不俗。”
季君摇摇头,“习字书法,左不过是从几大家,风格偏好而已,哪来的俗不俗呢。何况,我不怕季鹤俗,我怕他不会藏锋。”
“年纪还小,长大会好的。”黄秋风敷衍一句。
季君斜睨一眼,“你不懂。”
“你最懂!”
黄秋风阴阳怪气,把地上的包塞到季君怀里,顺便推了一把还在吸溜豆腐脑的乔横林,“快喊声爹,他必教会你什么是守拙之道。”
季君搂过乔横林的瘦小身板,对愤然出走的黄秋风开怀大笑。
“爹。”
乔横林冷不丁喊了句,尾音沙哑,眼睛却有神得厉害,他不懂黄秋风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似乎被教过喊爸和爹。
其实应该先叫妈,但只有长头发的才能叫妈,季鹤是长头发。
乔横林努努嘴,极快地冲被书柜藏起来的屋子瞥了一眼,然后怯弱地低头,他错了喊人的顺序,院长说不能错。
原来是院长教的,乔横林突然想起来。
“你会说话,”季君喊叫,“我还当你是傻子呢!季鹤,季鹤!他会说话,你来看……你想来看吗?”
这样的大嗓门,嚎得门外过路人都听到了,季鹤却没出声,不给半点儿回应,好似漠不关心。
季君很会给自己圆场,不住嘟囔着:“季鹤的好奇心肯定被黄狗吃了。你会说话就得上学,你多大?黄秋风说比季鹤还大一岁,怎么还没他个高。季鹤上几年级来着?你想不想跟他一块儿。”
乔横林似懂非懂,只在提到季鹤的名字时轻轻点头。
季君见他有反应,伸手将乔横林的略微内扣的肩掰直,郑重地嘱咐:“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但不要叫我爹,爸也不行。你看季鹤就从来不叫。这个家,他当家,你要听他的话,懂了没?”
季鹤从离他们最近的书柜绕出来,瞥出一缕似有似无的目光。
季君立即起身,跺了跺发麻的脚,一把将身量轻巧的乔横林推过去,谄媚地笑:“季鹤你看,我们养他,他吃得也不——”
话到嘴边,季君手指的塑料袋里已经没剩半个包子,在他跟黄秋风谈话时,这小子就全吃光了。
季君转口,“他不挑食。”
季鹤没在意季君说什么,盯着满嘴油光的乔横林,嫌恶地和他拉开距离。
乔横林明白他的表情,胆怯地向季君投出求助的眼神,没想到比他高上一整个头的季鹤伸手拽紧他的领口。
他脖子像被绳子箍住似的喘不过气,猛一踉跄,季鹤毫不费力地拖着他朝浴室方向走。
季君不敢阻拦,重新蹲下身将棋盘上的食物残渣扫进垃圾桶里。
水龙头一抬,水流很快蓄满洗手池,季鹤松开乔横林的衣领,抽出手帕将手指浸到的水珠擦干,指挥道:“洗干净。”
乔横林畏缩地想要逃跑,季鹤立即将人拽回,将杂草一样的脑袋迅速摁进水池,停留片刻再捞上来。
乔横林呛了水,满脸通红地咳嗽,大颗饱满的泪珠从冰凉的脸颊上掉落,许是挣扎得太猛,胸口也被水湿透了,窄小的胸膛在近乎透明的短袖里一起一伏。
季鹤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怔了一会儿,然后别开脸,“自己洗,脸和手。”
乔横林使劲儿点点头,咕咚一声将两只手塞进只剩浅浅一层水的洗手池里,水面浸泡不住他的手背,他便用力往下摁。
季鹤伸手,将水龙头打开,水流很小,缓慢地蔓延到乔横林的手腕。
听话
水面泛出油沫的亮光,季鹤忍着眉头说,“算了。”
乔横林如获大赦,两只浓黑的眉毛兴奋得跳了跳,他的双手同时抽回来,在衣服上快速蹭干。
没等季鹤阻止,乔横林拉走他手里的手帕,身量很快矮了大半截。
季鹤来不及讶异,乔横林已经跪了下去,腰背伏得低低的,紧攥手帕的双手在季鹤左侧脚踝上轻擦,吸走裤脚上那几滴小到近乎看不见的水珠。
季鹤往后退,乔横林立刻膝行贴他,专注做完这件事,才把后脑勺仰高,灼灼亮堂的眼珠难以克制地颤动,似乎等待季鹤说些或做些什么。
季鹤贴在腿侧的手指尖微蜷,眉心依旧蹙着,似乎将下唇内侧咬了咬,然后才伸手抓住乔横林的肩膀,用力把人托起。
“不要这样做,”季鹤低声说,将乔横林的双手摊平放在洗手液的泵头下,“像这样按下去,先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