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之……”
迟帘的声音虚弱到发不出来,他一张脸死白,手脚痉挛不止,意识消失前的那条脑电波在癫狂地抖动。
——他要去找顾知之,做人要去找,做鬼也要去找。
一中初六开学,陈子轻初五站在迟家门前,他进不去,迟家的大门验证改掉了,他是陌生人员,靠近超过三秒就会发出警报。
很刺耳,他听过了。
陈子轻背着书包,脚边是个大编织袋,里面是原主奶奶准备的腊肉香肠,全都在家里切成了片,还有一大袋梅干菜,自家晾晒的,很香很干净,原主奶奶其实还准备了菜籽油和土鸡蛋,他带不下。
陈子轻垂头看手上提编织袋勒出的深紫条痕,怎么办,去找个宾馆住吗?只能先这样了。
明天开学他就要去跟班主任询问住校的事。
这都还好,他担忧的是初二下午就断了联系的迟帘,国外不知道是不是出了状况。
因为迟帘说他可以在迟家住到高考结束,现在却不让他进去了。他望了望面前的大别墅,弯腰去拎编织袋。
左边的别墅传来门向两边打开的声响,陈子轻下意识看去,谢浮出现在他视野里,身着黑色高领毛衣和同色长裤,给人一种潇寂的味道。
然而谢浮一双眼却是又黑又亮,像吸食过亢奋剂,不太正常。
陈子轻拎起编织袋就要走,右边的别墅也传来开门声,季易燃跟牧羊犬走出来,停在门口,一人一狗都朝他投来目光。
阴天,草木都披上了凄凉的皮,陈子轻冷得缩了缩脖子,他看看谢浮,看看季易燃,抿抿嘴问道:“迟帘让我进去住,可是我不知道怎么……”
谢浮两只手都在口袋里没拿出来,他徐徐地笑:“还能是为什么,他爸妈删掉了你地验证信息。”
陈子轻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
“你男朋友托我们照顾你,”谢浮说,“我家,季家,你选一个暂住,等你男朋友跟我们联系了再另做打算。”
陈子轻不想打扰,他跟迟帘的关系没捂住,谢家已经知道谢浮是个掩护,他去了会很尴尬。
至于季易燃家,那就不是尴尬的事,季家给他一种从门前路过都发毛的感觉。
“不用了,我找个宾馆就行。”陈子轻拒绝道。
谢浮耸耸肩:“老季,我们两个,他谁都不选。”
季易燃和牧羊犬都低下了眼眸。
陈子轻才走了两步,身后就响起谢母关切的喊声:“小顾,你从家里回来了啊,快进来,外面冷死了,快进来快进来!”
谢母看起来并不怪他糊弄过自己,依旧很和蔼地对他。
“阿姨,我和迟帘……”陈子轻犹豫。
“哎呀,阿姨都知道了,我家谢浮说你们先分个两年接受考验,阿姨看好你们。”谢母热情地走过来,拎住他编织袋另一头,“怪沉的,儿子,来搭把手。”
谢浮没动:“妈,你问人意见了吗?或许别人根本不想我们帮。”
“那小顾,我跟我儿子帮你把袋子拎去我家?”谢母还真就跟个小辈商量。
陈子轻除了感谢还能说什么。
谢浮去拎编织袋,他撩眼皮扫了眼发小:“老季,今天气温下降了不少,你带着你的狗回去吧,别把狗冻感冒了。”
季易燃的气息声略有变化,牧羊犬试探地立起腿去谢家那边叼男孩裤腿,查觉主人没发出那个指令,它就坐了回去。
谢家母子带着人进了家门。
季易燃低声:“没选我家是对的,我家不好,住着不舒服。”
他转身回家,牧羊犬仰天叫了声就跟上主人。
当晚,陈子轻和谢家人一起吃饭,谢浮吃了没一会就上楼接电话,他下来时给人的感觉很怪,形容不出来的怪。
走路好像随时都能踮脚,就那种表演者,按捺不住地想要表演一番。
谢浮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他叫佣人给他盛碗汤,盛满。
谢母一愣,儿子刚才都没怎么动筷,现在胃口这么好了?她桌底下的脚踢了踢先生,两人做了个眼神交流就前后离桌。
佣人送来汤也撤了,餐厅只剩下两个少年人。
陈子轻吃自己的饭,吃完就准备进房里不出来了,他吃得快,一碗快要见底。
“顾同学,有件事,我说了,希望你不要激动。”谢浮沉声。
陈子轻嘴里有一大口饭菜,脸颊鼓着,眼睛圆圆,眼尾耷拉着垂下来。
“我接到你男朋友家里的电话,他初二心脏病发送去抢救,昨天早上才醒,当时他有个意外症状,他家以为观察一天就会消失,但是没有。”谢浮揉眉心,他开始了漫长的静默。
陈子轻一颗心被谢浮吊了起来,他都忘了自己咀嚼那口饭菜,就这么看着,等着。
“那症状就是,”谢浮轻轻一叹,“失去了一段记忆。”
陈子轻脑子里空白了一秒:“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