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瞟了眼他的大长腿,没反驳。
迟帘继续踱步,心底积攒太久的情感无处宣泄,他想一股脑的拿出来,却因为长时间没有表达过,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局促急迫又害羞,也没底。
能在杀人不见血的生意场上游刃有余的人,这会儿成了个不自信的愣头青。
他的自尊骄傲和信心,都被同一个人给搅碎了。
迟帘踱步的速度提高了些,灰尘沾上皮鞋跟西裤的裤腿,构成一层烦躁的痕迹。
陈子轻忍不住地说:“你别转了,我头都晕了。”
皮鞋一转,鞋尖抵着他。
像利刃,要把他从腿间劈开,他有点不自在地把叉开的腿并拢。
头顶响起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这儿钓十八岁的男高生,这么快活。”
陈子轻嘴角动了动,他的暴露,竟然真的跟那个男孩子有关。
迟帘看着眼皮底下的人,看他被巷子上空投进来的晨曦笼罩,整个人柔软没有棱角。
实际上他感情线冷硬分明到近似残酷,一段一段的切割开来,不掺和在一起,不念旧情。
迟帘早就忘了这个人全心全意哄着自己,爱着自己的模样了。
那是气话。
迟帘不曾忘记分毫,美好的甜蜜时刻是拿不走的,他记得,它们就不会被时光浸泡抹去,永远存在,永远鲜亮。
为什么就一定要放下,开始新的生活?他自己的人生,他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迟帘抬起一只手,指尖若有似无地触摸眼前人的发丝:“我们都不是十八岁了,你不稀罕了。”
陈子轻不自觉地嘀咕:“十八岁的我也不稀罕。”
“是,你不稀罕,你把京市三大高门的年轻家主全招了个遍,你是他们的白月光心头血,还有什么能入你眼的。”迟帘隐忍着不发出哽咽,“知不知道我们找你找的有多苦。”
陈子轻欲言又止:“你现在习惯带上同伴了。”
迟帘嘲弄,是习惯了。
因为他发现只要他带上了,他求而不得的酸楚就不至于把他活埋,能让他有点空隙喘个气。
迟帘受伤又无奈:“我火急火燎赶到小岛上,季易燃说你走了,去了我们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我们三个,你一个都不选。”
陈子轻在心里说,是啊,我不选啊。
不然能怎么办。
没奶奶的遗愿,我也不选,谁让你们开叉了呢,我哪能一对三。
脸被掐住抬起来,他要挣扎。
“别动,”迟帘危险地警告,“你再动我就在这里把你办了。”
陈子轻捕捉到迟帘眼底厚重浓郁的渴望,一下就没了动静。
迟帘捏肉丸子一样捏他的脸:“没瘦。”
陈子轻咽了口唾沫,他这半年学技能走走逛逛,是他在这个世界过得最轻松的时候。
迟帘的手指黏在他脸上,迟迟不撤离,他的脸都被捏疼了。
陈子轻试图扭了扭脸。
迟帘突然把他从背包上拉起来,伸手摸进他裤子口袋,两指捏着证件,一字一顿地念上面的名字:“望、北、遥。”
陈子轻眼神一飘。
迟帘意味不明:“你这假证件比真的还真,怎么做到的?”
陈子轻犹豫要不要说是自己在网上找人买的,感觉这个说法的可信度不高,算了吧,装作没听见好了。
反正迟帘不会为难他的。
迟帘果真没撬开他的嘴索要答案,兀自一笑:“你什么做不到,你在这个世界都快无所不能了。”
陈子轻飞快看了迟帘一眼。
迟帘的心头犹如被青春年少时的那阵风吹吹拂,这么多年了,这家伙的小习惯还是没有变过。他用开玩笑的口吻道:“顾知之,你要说这个世界是你创造的,我都信。”
陈子轻脸不红心不跳,那真不是。
迟帘把证件塞进他口袋里:“大清早的,准备去哪?”
陈子轻弯腰去拿地上的背包:“你别管。”
迟帘有些好笑,他们的爱情早八百年前就结束了,可真的说起话来,接触模式却好像没怎么改变。
生疏都是泡沫,一戳就破。
尤其是现在,没了感情的顾知之,对他更是自然。
陈子轻觉察到迟帘心情很好,他正想说点什么,背包就被夺走了。
“诶,我的包——”陈子轻追上大步朝巷口走去的人,“迟帘,你把我的包还给我!”
迟帘还了。
他是在踏进陈子轻的出租屋以后还的。
陈子轻先不管迟帘了,他拿了衣服去洗澡,浑身上下都被汗打湿了,黏腻还难受。
迟帘把老破小的出租屋打量了个遍,他个高,把这地方衬得越发逼仄。
“当了那么多年的季家儿媳,班也上了几年,手上没积蓄?”迟帘把撞歪的茶几扶正,“这种屋子也能住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