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昨儿为省车马费,愣是忍着浑身伤痛从城东步行至城西,原打算挨刀子都要硬着头皮回家住几日,慢慢再托人寻个差事。
她走了个把时辰才到猫耳朵巷,不想还没到家门口呢,就听到她娘尖着嗓子骂得鸡飞狗跳。
她娘好和街坊四邻赌个小钱耍,但凡输了回家就会寻她姐姐母女三人的晦气,骂来骂去左不过都是一点银钱的事。
因恐她娘把她傍身的首饰哄了去,芸娘趁着天黑无人瞧见她回来,折转身在附近寻了家便宜的客栈,想着歇一晚待她娘输火过去了,明儿一早再家去。
自芸娘入太傅府为婢,再到跟了霍锦成,她已多年未曾品尝过粗茶淡饭,胡乱用了几口填饱肚子,洗漱过后上了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想她在霍府虽是姨娘,过的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日子,一朝沦落至此哪里能甘心?
她越想越恨简宁,认定是简宁挑唆得霍锦成父女跟她离了心,恨着恨着眼皮沉重起来,再睁眼,便惊觉遭了贼。
一时只觉天塌地陷,呼天抢地哭将起来,还嚷嚷着要揪了店家去见官,指着店家鼻子骂人家开的是黑店。
那店家娘子却不是好惹的,跳起脚反过来指着她大骂,骂她不知是打哪个大户人家里卷了金银财宝偷跑出来的贼婆子。
两人对骂之际,不知谁喊了声,道芸娘好像是下面猫耳朵巷哪户人家的闺女。唬得芸娘忙撇下店家娘子,骂骂咧咧逃也似的离了客栈。
若让她娘知晓,她住到家门口的客栈,还遭人把首饰都扒了去,她娘只怕拿刀砍死她的心都有。
逃离客栈无处可去的芸娘,无奈之下只得又步行至城东,盼着霍锦成看到她这般凄惨的份上,能帮她找回失窃的财物。
结果,她还没到霍府就碰到外出买菜的梅香。
梅香自打知道自个有可能是裴汐沅的亲侄女后,她是一刻也不愿待在那个穷家陋巷里,借口她爹要她过来帮裴汐沅他们烧火做饭赖在了这儿。
此刻撞见失魂落魄的芸娘,她忙一把将她扯到一旁,“了不得了,你还不知道吧,那毒妇竟然是平南王府打小走失的嫡亲女儿。”
“你说这什么世道,怎么好事都让她占了去!”
“要我说,她真个才是千年不死的祸害,雷神爷都劈不死她”
她自顾叭叭的说得欢,全然没注意芸娘神色不对,霍锦成和平南王府的段小姐自幼订了亲芸娘是知道的,她说呢,她和简宁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她要来害她?敢情她原来是平南王府的大小姐。
凭什么?她一来害得她被撵,如今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她越想越恨,俩眼珠子都快喷出火来。
“芸姐姐?”梅香终于注意到自个唱了半天的独角戏,“你想什么呢,你这是回家打了转来的吗?”
梅香见她昨儿挽的包袱没了,猜想她是回了趟家,看来还是不死心,还想去求大爷呢。
她撇撇嘴,“我走了,你自去求大爷吧,不过我看多半没戏。”
“好妹妹,且等会。”芸娘拽住她,“你才刚说些什么我听得糊里糊涂的,她不是乡下来的吗?又怎会摇身一变成了平南王府的大小姐?”
“你确定没搞错么?”
梅香眼一翻,“怎么会错?我听得真真的,我叔叔和雄二说的,我还特地问过雄二,说是打小四五岁时走失的。”
芸娘眼皮抽了抽,喃喃复述道:“打小走失的?”
梅香上下打量她几眼,“你要没事我走了。”
她走出老远芸娘才察觉她已不在,抚抚胸口,她默默朝霍府走去,心里有个可怕的念头正在滋生,她自己都被吓一跳。
芸娘拼命想要压下心底邪恶的念头,她不停告诉自己不可以,一忽儿又觉着是简宁的报应,是她活该!
脑子里犹如天人交战一般,搅得她心神不宁。
芸娘从前跟了霍锦成后喝多了避子汤,以至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她想着自己要有所出,看在孩儿的份上霍锦成只怕也不至真能狠心撵了她。
到了霍府大门外,她抬眼看着门上匾额,心里一阵酸楚。
曾经她在那扇门内呼风唤雨,说一不二,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被这扇大门阻隔在外。
再求求大爷,她不相信这么多年的相伴,大爷心里真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一定是她还没能打动大爷,无妨,还有机会,念在她头前几年喝了那么多避子汤的份上,只要她跟大爷提到这事,大爷也该原谅她才是。
芸娘莫名有了信心,安安心心在外找个地儿,忍着饥饿蹲守起霍锦成。
霍锦成因着太子说了这几日不用进宫去,昨夜里便同着丁有田喝到大半夜,这会子才睡醒。洗漱完用过早饭后,他拿上房契去了别院,准备叫上丁有田去衙门。
“你们在看什么?”他还在花厅外隔着窗棂看见他俩头挨头,站在桌前看着什么,待他进得门来,丁有田朝他招下手,“来,你快来瞧瞧。”
桌上镇尺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