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亲往大梁,既给了陛下足够的面子,也证明主公心怀坦荡。”
果然北宫达被说动了,他本来就不疼爱这个长子,当即就决定让北宫皓前往大梁,向皇帝陈情赔罪。
北宫皓喝着闷酒,燕州酒烈,才片刻他眼眶发红,宛如嗜血。说的话也渐渐语无伦次。
“父亲你竟让我替铁鹞卫那群废物收拾烂摊子。还要让我去大梁,要把我出卖给那个乱臣贼子?”
“当年我尚未成年,萧暥割了我的头发,此番你是不是最好他把我的头一起割了,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立北宫熙为世子?”
“还有魏瑄那个蛮夷之子。”
大梁都是他憎恨的人。
酒醉的颠倒迷乱中,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他算什么王子,用卑贱的血统来玷污皇室!萧暥,你为这么个小竖子来治罪我,这可不明智,我父亲……”
话音未落,寒光闪过,他头顶一凉,一大摞头发在他眼前徐徐飘落,吓得他当场瘫软在地。
萧暥收剑入鞘,“谋害皇子死罪,念你尚未成人,割发代首。”
萧暥当时还在病中,微红的眼尾邪气暗溢,居高临下看着他,直看得他魂飞魄散,心胆俱裂。
这件事成了他一生的耻辱。也是这件事使得父亲看低了他,从此再也不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他堂堂世子,无论是征伐凉州,攻打辽远,都没有他的份,连潜龙局夺王剑这样的小事,父亲也派了北宫浔这个草包去!
不让他建功立业就算了,没想到如今,父亲竟然还要把他送到曾经羞辱他的仇人手中!
就在他心绪涌动时,下人来报:“世子,府门外来了一位东方先生想要求见你。”
北宫皓阴郁道:“不见。”
下人觑着他的脸色谨慎道:“先生说他是来祝贺世子的。”
北宫皓勃然,“他敢看我笑话,我就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画作
幽幽烛火下一张惨白瘆人的面具,两颊还染着滑稽的酡红,透出阴森的喜感。一下子将北宫皓的酒都惊醒了。
“谁允许你这妖人进来的!”他弹跳起来,紧张地捡起地上豁口的剑指着东方冉,“你还嫌害我不够吗?”
如果不是东方冉,就没有铁鹞卫袭击大梁之事,他也不需要去京城了。
“袭击大梁,劫持皇帝。”东方冉蔑笑道,“那是郢青遥这些明华宗余孽干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不紧不慢迎着锋刃往前走去,“我初来燕州,无官无职,铁鹞卫又怎么会听从我的指挥?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这不是我做的。”
他的声音隔着面具听起来发闷,似怒,又好似在阴笑。
北宫皓都想不出来这张如同亡者般的面具后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站住!不许过来!”两步之外,他用剑抵住东方冉的脖子。
“建议让世子前往大梁的是俞先生。”东方冉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剑锋,将那把剑徐徐挪开自己的咽喉,“世子不去找他,找我作甚?”
“那你、你也是个妖人!”北宫皓急切道。
“如果世子指的是这个?”他用蜷曲如勾的指甲敲了敲自己的面具,“我倒是愿意解释一下,其实我只是个被毁了面目的可怜人。”
北宫皓嗤笑:“你可怜?”
东方冉长叹了口气坐下,声音陡然带了几分凝重,“我的故事我还从来没有跟人说过,世子愿意听吗?”
北宫皓不耐烦道:“你得罪了谁,被谁毁了容,跟我有何相关?”
“世子若知道是谁毁了我的脸,就不会那么说了。” 东方冉悠然拿起案上的酒壶倒上了一杯酒,
咄地一声钝响,一袋黄金砸到了他面前的木案上。
北宫皓毫不客气:“先生若想喝酒,这够先生喝上半年了,我壶中苦酒,招待不了贵客。”
东方冉不气恼,接着自己的话:“这个人,世子肯定听说过……”
“即使世子没见过,但一定很想见。”
“因为全天下的人都想见他。”
这几句话勾起了北宫皓的好奇心,他问道:“是谁?”
“当今的玄门之首谢映之。”
“哈哈哈哈哈!”北宫皓大笑,“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攀扯出谢玄首,你也不看看你是何等人?”
“我是何人?”东方冉的声音陡然一沉,竟透出了几分威严,“我是前任玄首玄清子门下弟子薛潜。”
可惜,北宫皓不知道薛潜是谁。
他知道的,也只有几任玄首的名字。
最有名的就是百年前的玄首虚瑶子,他曾是孝景皇帝的帝师,辅佐景帝开疆扩土,横扫西域,灭了大夏国。
传说那一战景帝动用了五十万大军,由帝师虚瑶子亲自率军,玄门弟子参战者数千人之众。此战一举荡平大夏国,疯狂的朔王焚毁了国都海溟城,尸横盈野,血流漂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