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地看了失态的他一会儿,像是不想再配合他的闹剧了:“人其实都很健忘的,只要你肯放下,随时都能重新开始。”
他是真忍不下去了,气到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可我如果不放下呢?”
“有些东西确实放不下。”她三言两语便巧妙地别过了他的话头,“是我考虑不周了,忘了阿姨。如果你想带着她一起去纽约的话,我让zora安排。”
“尤未!”他紧逼着她,逼着她步步后退,直到她撞上背后的办公桌,“你不要再和我装傻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把我逼去美国,你怎么办,你一个人怎么查向思思的案子?”
“我不查了,行吗?”她试图从他的双臂和办公桌锢成的三角中逃脱,却无处可逃,也终于抑制不住,朝他吼起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想查了,行不行!”
“那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去纽约,你怎么不辞职离开念诚?!”他再生气,也绝没有气到糊涂,“我们之间,你觉得现在谁还能骗得了谁?你休想再替我做决定,也休想再把我骗走!我说过,除非把欠你的还完,我才会走!”
“你已经还完了,还完了,你懂吗?!”
尤未反手向后摸去,在桌面上摸到了那只在她坠楼时摔碎的腕表。
表盘已经摔得稀碎,甚至已经看不见倒计时处的数字,依稀只能看见腕表的指针,永远都停留在了她坠楼的那一秒。
“现在没有什么倒计时了,你也没有什么需要再还给我的了。”她将腕表扔给他,“去过好你自己的人生,你就什么都不欠我。”
江耀接住她扔过来的手表,却并没有让开路,怒极反笑:“好,那就不说我欠你的了,你欠我的呢?在你还清楚之前,我是不会去美国的。”
因为觉得过于荒谬,她也笑出了声:“我有什么欠你的,江耀?”
“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任由我误会你吸大麻,也不肯和我解释一句?为什么来了我的毕业典礼,却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偷偷关注着我,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他逼问她,“你是不是一直都很在意我,就是因为在意我,才在那个时候对我说,你非常、非常、非常讨厌我,骗我离开你?是不是因为在意我,所以现在才不顾一切地赶我去美国?你欠我这么多答案,你都还给我先!”
“我在意,我当然在意。”出乎他意料,她想也不想便承认了,但后半截话却让他心凉,“你是我投资的项目,我花了这么多钱让你继续学业,我不想我花了钱,最后却养出一个废物!”
“至于那个时候,我说讨厌你,都是真的。”她讥诮地勾起唇角,“因为我听腻了,听腻了你那些无聊至极的毒鸡汤!你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实际上我知道一切不会改变,我永远也回不到过去,我既救不回我妈,也救不回我师父,更救不回我师父的清白。我救不了她们,就像我被推下楼的时候,你也同样救不了我!”
江耀一愣,胸口骤然传来刀割般锋利的疼痛,怔怔地看着她。
他想去伸手触碰她,她却毫不领情地躲过,变本加厉地讥讽他:“我还有什么必要再多留一个无能的废物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起绝望?对我而言,你已经没有用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断提醒我,我的投资到底有多失败。”
她本以为,她的话已经足够难听到让他死心。
可他默然了一会儿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隐忍下情绪,抬头平静地告诉她:“如果我今天真的信了你的鬼话,离你而去,不再出现在你面前,那你才是真的失败,尤未。”
“八年前的我或许愚蠢、幼稚、无能,但我当时也明确告诉过你,就算我做不到,我可以去学,直到做到为止。”他苍凉地笑了一声,“可你始终不信,也从不愿告诉我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其实,我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我一直在学习,一直在经历,一直在成长,一直在变得强大。我从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因为我很害怕,很害怕在未来的一天重新遇到你的时候,怕让你对我感到失望。”酸楚再一次涌上心头,他泪光闪烁地看着她,“而你希望我变成这种人吗?因为你出了危险,我就知难而退,做可耻的逃兵;因为你威逼利诱,我就动摇立场,离你而去?”
“如果我花了八年,却变成这种人,那我宁愿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你——因为是你,是你在八年前告诉我,即使人生有所偏差,也千万不能放弃,一定要沿着我心里的那条路,坚持走下去。”
“所以,我不会放弃,你也不准放弃我。”他望向她受伤的手,心里终归还是难受的,“你知道,我只给你我做得到的承诺,让你受伤是我的疏忽,但以后不会了,因为我不可能再抛下你,也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尤未,这一次一定是不一样的,一切都还没有结束,让我再陪你试一次好不好?”
尤未愣然,只觉她心里最坚硬的一道防线在这瞬间分崩离析,荡然无存。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