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嘉言犹豫不决,在她身边踌躇良久,佳念不耐烦地说道:“干嘛一直在我旁边晃来晃去,烦死了!”
他这才憋出一句话:“谢谢。”
佳念嗤笑:“谢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帮你,我就是看他们这群废物不爽,气死我了!还有你——”
佳念也不会落下这个奚落他的机会。
她咧着嘴,像个恶女,仰头嘲讽道:“你也好没用,还被比你矮的人打了。”
作势用力拍了拍他受伤的脸,发出清脆的“啪啪”声,苍白瘦削的脸上顿时多了几道红痕。
佳念学习差,是因为她不享受学习的过程,学习没有成就感。
她最有成就感的事,应该是欺负陆嘉言,因为小时候的他打不过她,长大后的他也不反抗她。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是一种懦弱无能的表现。
慢慢长大后,仿佛了解到了这一切似乎并不是嘉言自己想促成的,可是所有事情的起因好像都能回溯到他的出生上。
“真垃圾,打又打不过,太没用了,废物废物!”她不想仔细思考,只能出口讽刺他。
嘉言直直盯着她,努了努嘴,似有什么坚持:“打过了。”
“你打过什么了打过!”她吼他,又忍不住用手拂他脑袋。
冰冰凉凉的手指略过他的额头,而后带来一阵细微的疼痛,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不痛不痒的感觉,偶尔还觉得被她用软绵绵的力气那么碰一下,就像被猫用爪子轻踩了一脚,很奇特的舒适感。
又到吃饭时间,她懒洋洋的,不情不愿地履行起自己做姐姐的职责。
她会做这些事,但是她不想做得那么任劳任怨,像旧时代的农村妇女。
看他碍事,用力撞开他:“别杵在这里,要么帮忙,要么滚。”
渐渐发育的身体在他面前晃悠,嘉言似乎能透过劣质短袖校服看到里面的轮廓。
在她伸起手臂时,肥大袖口似乎为他打开一扇窗,让他足以窥见若隐若现的娇胸,薄薄的肩带下方是细瘦的锁骨。
他太阳穴跳了跳。
这是青春期少女发育的正常现象,可他为什么像个小偷一样,仿佛多看一眼,他就要受到上天奇怪的审判,恶心至极。
她是姐姐,是他的亲姐姐,他们一起长大,即使是被她打骂欺负。
可他的思绪却不受控制。
纤细柔弱的身体,嘴里却说出刻薄嘲讽的话语。真想撕烂她的嘴,或者让她永远闭上嘴巴。
就是这样一张玫瑰似的、说话带刺的唇,在他眼前一张一合,却逼得他心猿意马。
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性格,只是现在到了青春期,所以有时候,他会被她柔弱的外表所蛊惑,以为她会变了一个人,妄想她嘴里能说出一些温柔的鼓励话语。
实际上,她一点也没变。
嘉言对她的感情很复杂,这个女生现在似乎是他生命中唯一在身边的亲人,可是她却一直欺负他,冷言冷语。
他从小就想讨好她,因为一直失败,所以他选择了放弃讨好。她一直说他是野种,他从不否认,因为自己就是。
他就像后墙攀爬的爬山虎,无意间从湿漉漉的底层钻出来,本应该被斩草除根,却因着生命力,爬了整墙,给这面墙带去了飞蝇。
而姐姐就是一把精致发亮的红色剪刀,把他细碎的叶子一点点剪掉,刀头还时不时插进叶脉里,让他难受。
回过神来,嘉言立刻拿过她手里的菜刀,熟门熟路地切菜切肉。
她“啧”了一声,打了一个哈欠往外走。
他眼光追逐过去,看到她伸懒腰的倩影,一不留神,菜刀不小心切到手指,红艳艳的血滴落,把砧板上的菜叶软悠悠包裹住。
等他出来,他看到佳念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柠檬清香,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是她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她常常皱着眉头,睫毛扑闪扑闪,樱唇抿紧,睡觉的时候似乎也在不开心。
莹润皓腕支着脑袋,皮肤干净透亮,他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小绒毛,宛如打了一圈光晕在她周围。
他心念一动,俯身凑近,仔仔细细观察,以前的恶女姐姐现在长成了脆弱美丽的妖精,睡着的时候人畜无害,任人采撷。
就和那个雷雨夜晚的她一样。只是现在,他们两个都长大了,她还是视他如仇人。
“姐姐。”他低声唤道,“吃饭了。”
她依旧睡得沉静。
他的手虚虚拂开她的碎发,看她安静睡着的模样,竟觉得充实。
没一会儿,心又绞紧了,仇人一样的姐弟,怎么变得亲密呢?怎么样又才算亲密呢?像凤兰阿姨和那个男人一样吗?
胸口翻滚着莫名情绪,一时间回想起曾经她打骂他的场景,又回想起她心不甘、情不愿照顾他的场景。
这些景象交杂着融合着,最后只留下她的一张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