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还是低估了月藏的天赋。
他们尚且没有想好怎么与月藏说这茳承肚子里的事儿,月藏已凭借着自出生以来的浸养修行,和在他二人身边的耳濡目染出来的非凡的感知力,探到了茳承肚子里会跳的小东西。至于他二人是怎么知道月藏探出这小东西的。嗯,是月藏自己说的。
这一天,雪翼正按例带着月藏入王鼎浸养,一面浸养,一面与他讲些他想听的画本子里的故事。讲完一个故事之后,照例还得再讲一个,雪翼便问:“程,就被月藏劈头盖脸地问到了面门,一时确实有些招架不住,不过,是个送上门的好机会也说不定。于是,雪翼斟酌了片刻后,才道:“你承叔肚子里的那个可不是虫,是你将来的弟弟或者妹妹。”
月藏一脸不信,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它,它……那么小。”
雪翼听着好笑,伸手捏了捏月藏的脸颊,笑道:“只是现在还小,会在你承叔肚子里慢慢长大,再过八个多月,就能出来和你见面了。你也是从那么样的一个小东西长大,再出来的。”
月藏别别扭扭地拽着雪翼的衣袖,觉得心里十分堵得慌。他晓得别的孩子都有爹娘,但是他没有,他只有承叔和义父。他也晓得,如果承叔肚子里的那个虫虫长大了,出来了,就能管承叔叫娘,管义父叫爹。可是他不能,因为他是在别人肚子里长大、出来了之后,才被义父捡回来的。月藏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终于憋不住,揪着雪翼的衣襟,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此前,他已与茳承商议过该如何向月藏开这个口,才能让月藏接受这个孩子。眼下月藏的反应,雪翼也早已设想过,甚至已在心里盘算出了个大致的哄法,只是,这哄法终究没和茳承通过气,事到临头,他也有些犹疑。但见月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雪翼也顾不上别的了。
“月藏?”雪翼伸手揉了一下孩子软软的小耳朵,轻声问,“你是不是,也想成为从承叔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被戳中了心思,月藏手上将义父的衣襟拽得更紧了,他一面嚎啕大哭,一面拼命摇头,含含糊糊地说:“我不是,不是,承叔的孩子。我,我……咳咳……”他越说越难过,哭得直抽,又因为边哭边说话,被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月藏周身的灵流都已经因为他情绪激动变得不甚稳当,雪翼不等月藏身上的玉坠里的结阵响应,便已将月藏蠢蠢欲动的灵流安抚了下去。灵流被安抚之后,月藏的情绪也跟着稍稍平和,咳了几声之后,哭声也渐渐小了。他抽搭了好几声之后,才说:“我,不是承叔和义父的孩子,我……我不能,叫,叫承叔娘亲。”
听到此节,雪翼被逗得一乐,说:“所以你只想叫承叔娘亲,不想叫义父爹是不是?”
月藏被问得一哽,有些心虚地松开了抓着雪翼衣襟的手,没敢点头,也没敢回话,连抽泣声都小了好几度。
雪翼被月藏写在脸上的心虚逗得又一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月藏的脸颊,道:“你八成是忘了,你啊,一两岁的时候,已经管你承叔叫过娘亲了。”
月藏确实已经不记得了,他不大自在地抠了几下手,小声问道:“那,那个时候,承叔答应了吗?”
“答应了啊,他听你叫娘亲,高兴得很。”雪翼想起当时的情景,笑着给月藏慢慢地讲,“你在五个月大之前,都没有出过这座鼎。也赖我,我那时也不懂该怎么照顾你。只整日将你撂在鼎里浸养。后来,还是你承叔,跟我说,你这样的娃娃,可不能整日在鼎里泡着。那时候,我不得空,就是你承叔,白天带着你出去玩,晚上再带你回来浸养。”
“你是不知道,你那会儿有多麻烦。你天生灵胎,又不会控制,情绪一激动就会爆发出灵暴。”雪翼想起这些事情,神思忽然有些缥缈,他忽然发现,原来他将那些平缓无波的光景,记得那样清楚。
月藏也垂着眼认认真真听着,听到此处,他忽然用力点了下头,说:“知道。”他一面说,一面将戴在脖子里的项圈拉出来,露出项圈底下的透冰玉长生果,“我知道,我戴着这个阵就是为了安抚我体内的脉系的。”说到此处,月藏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脸颊也染上了一点绯红,小声又迅速地说了一句,“谢谢义父。”说完,他迅速将玉坠塞回领子里贴身放着,再不看了。
雪翼笑着捏了一下月藏的脸颊,说:“这个时候了,还跟我说谢?”他一面说,一面想起这座阵的来处,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也不是一开始就戴着它的,也怪我,一开始,竟没有想起你体质的特殊来。你承叔那会儿,就一边带着你玩儿,一边时时刻刻提防着你的脉系波动。你七个月大那一回,出了一次意外,把你承叔吓得不轻。若非那一次,我还想不起来给你戴着这个。”雪翼隔着衣领,轻轻戳了一下月藏脖颈下方,准确地抵在了月藏贴身佩戴着的玉坠上。
月藏在雪翼撤了手之后,也跟着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戴的玉坠,他已不记得义父口中的意外,听义父口中说的事情,像是听着别的什么人的故事,但他确实,能从这些故事里,汲取到一些温柔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