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召令尹、松阳君及钟离君入宫议事。”楚煜凝视画册,端起放在一边的茶汤饮下一口。茶汤已冷,滋味有些苦涩。他皱了下眉,饮下一口就不再用,却没有命人更换。
“诺。”侍人看在眼里,没有多作声。他服侍楚煜至今,逐渐了解国君性情。凡事遵从旨意,最忌自作主张。奉命唯谨,从令如流,方是越侯宫内的存身之道。
见楚煜没有更多吩咐,侍人躬身退出殿外,驻足在廊下,召来三名专司传旨的侍人,认真叮嘱:“君上有旨,召见令尹、松阳君和钟离君,速去。”
“诺。”
三人快步穿过宫道,前后走出宫门,策马穿城而过,直奔位于城东的氏族坊。
距离宫门落钥不到一个时辰,此时召重臣入宫必定是有要事。
见到宫内来人,令尹三人想法一致,没有丝毫耽搁,当即命人备车:“速!”
楚有异动,晋楚随时将燃起战火。
越与楚国接壤,两国间战事频繁,烽火连年不断。越与晋结成婚盟,彼此休戚相关。一旦战事起,不可能置身事外。
认定此次召见与楚有关,三人登车后连声催促,只为尽快抵达宫门。
马车穿过长街,道路上的行人纷纷走避。
认出车上之人,众人不由得面现惊讶。
“令尹?”
“松阳君?”
“还有钟离君。”
“观方向是去宫中,莫非有大事发生?”
众人东猜西揣,想过多种可能,始终无法确定答案。
“依我看,八成同楚国有关。”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说道。
“楚国?”周围人被他的话吸引,目光纷纷移过来,聚集到他的身上,“怎么说?”
受到众人关注,男子也不怯场,单手叉腰清了清喉咙,笃定道:“君上日前下旨,征召国人增兵边城,提防的是谁?分明是楚国。今日急匆匆召三卿,定然与楚脱不开干系。”
“此言有理。”闻言,众人恍然大悟。
男子颇有几分得意,继续侃侃而谈:“楚公子项求聘晋国女公子,被书信拒绝,事情传遍各国。据说楚求聘不遣使者,晋侯大怒,派胡骑到纪州城下叫骂,两国已势同水火。我国与晋有盟,若晋楚开战,君上岂会坐视不理,定然……”
最后一句话没说完,突然有一只大手从背后探出,铁钳一般扣住男子的肩膀。男子下意识想要挣脱,反扣住肩上的手用力一扳,不想竟纹丝不动。
他迅速转过头,看清站在身后的人,脸色瞬间一变:“大兄。”
熊罴冷冷一笑,大掌用力,强行将男子拖拽出人群:“整日找你不见,原来竟在这里躲闲。这般空,不如随我去操练。”
说话间,男子已被拖出数米。
众人望着两人远去,心中充满疑惑,彼此面面相觑。
有人迟疑道:“方才之人,好似熊氏军将?”
猜出熊罴的身份,男子是何出身不言而喻。众人不再久留,顿时一哄而散。
其中几人溜入小巷,不提防有人尾随,走到暗处遭遇突袭,当场被砸晕,连声闷哼都没发出。
小巷外,熊罴一路拖着男子大步向前,大掌愈发用力。
识时务者为俊杰,熊力当场认错:“大兄,我错了。”
熊罴脚步不停,任凭熊力如何求饶,抓住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直至来到街角,与熊蒙在车前汇合,他才放开熊力。
不等熊力站稳,熊罴又丛身后补了一脚。
砰地一声,熊力被踹出数米,直接扑倒在地。
他从地上爬起身,一阵呲牙咧嘴。见熊罴和熊蒙说明找到他时的情形,两人一起看过来,皆是面色不善,他登时大感不妙,到嘴边的抱怨生生咽了回去。
“熊力,你可知错?”熊蒙开口。
熊力张张嘴,遇上对方严厉的目光,到底没敢争辩,丧气地低下头:“知错。”
“我看未必。”不同于熊罴的疾言厉色,熊蒙声调没有太大起伏,却令人心生惧意,好似被猛兽盯上,“我屡次告诫你祸从口出,不可肆意妄为,你却左耳进右耳出,置若罔闻。”
“我没有……”
“你没有?今日之事如何解释?”熊蒙一把拽住熊力的衣领,单手将他提了过来,逼视他的双眼,“君上信任熊氏,重用我等,我等更该谨言慎行。你之前犯错,我几次提醒,你嘴上答应,转眼就抛之脑后。君上心思岂是你能猜测?关乎军政大事,城内难保没有他国耳目,你却大咧咧说出来,真当换一身衣袍就能隐瞒身份,看看你的履,早被人盯上不自知,还在洋洋得意!”
熊蒙每说一句话,熊力的脸就白上一分。
他低头看向双脚,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残存的侥幸消失无踪。
“你若再不改,我定禀报父亲收回你的私兵,不许你再上战场,也不许你入朝,就此关在家中。”熊蒙下了狠心,势必要熊力吃到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