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妧又接过一盏,转向杨氏,“母亲,请用茶。”
杨氏从她唇上的伤口收回视线,心情更为烦乱,接过茶盏轻呷一口后,拿出一支翠绿独山玉镯,戴在了她的腕子上,并例行开始了身为婆母的教诲。
教诲包含家规、月例、账目等繁琐事项,听得族人们暗暗打起哈欠。
秦妧努力牢记,听见不懂之处,也没有打断,打算背地里再向婆母请教。
之后,她又一一为嫡系长辈们敬了茶,并拿出事先做好的手工雕刻,送给公婆和长辈。
长辈们自然不会亏了新妇,即便对新妇颇有微词,也还是纷纷送上了名贵的见面礼。
一直安安静静的杨歆芷,用长长的指甲抠住掌心。
当裴灏失踪的消息传回城中时,侯府的长辈们都对秦妧充满排斥,却在世子坚持迎娶秦妧时,转变了态度,纷纷劝说主母杨氏接纳这个由二奶奶跃上大奶奶的儿媳。
当真是见风使舵,假情假意。
唇边绽出的冷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就与秦妧投过来的目光相碰。
她以绢帕掩了一下嘴角,楚楚可怜的模样,心疼坏了身侧的裴悦芙。
两人从小玩到大,感情笃厚,裴悦芙更是知道表姐背地里等了长兄多少年,然,一切都因一个扫把星变得不同了。
愤懑的老幺,气鼓鼓地瞪着唇上有伤的秦妧,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却在对上长兄淡幽的目光时,迅速别开眼,嘟着小嘴一脸犟。
已嫁入侯府半年的三奶奶闻氏,将一切尽收眼底,微弯一双柳眼,就差抓一把瓜子嗑了。
与长辈们相谈甚欢的秦妧,也注意到了这个看似精明的女子。按着长幼顺序,老三裴池该晚于两位兄长娶妻的,其中猫腻,略有耳闻。
秦妧弯唇,朝对方一笑。
闻氏回以笑靥,但那笑不达眼底。
行过媳妇茶后,裴劲广就要启程回边关了,临行前,将裴衍叫去了书房,不知聊了些什么。
秦妧与杨氏去往账房,开始着手学习管账事宜,之后返回素馨苑时,与迎面走来的杨歆芷遇个正着。
两人也算熟识,秦妧屏退暮荷,独自走了过去,“表姑娘,好久不见。”
杨歆芷不是那种倚姣作媚的高门女,相反,她谨慎安分,这才得以在杨氏身边生活这么多年,可一个高门女,怎会常年寄人篱下?
是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对待杨歆芷,秦妧的态度明显冷了些。
杨歆芷自是察觉到了,属于贵女的高傲,也不容她向一个攀高枝的心机女子低头,即便对方已成了侯府的长媳。
漠着一张清秀的脸,她越过秦妧,没有寒暄的意思,就差说一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了。
擦肩而过时,秦妧自袖中抽出一条早已备好的缂丝香帕,塞在了杨歆芷的手里,“适才敬茶,没来得及与表姑娘叙旧。一点儿心意,尚希哂纳。”
说罢,迈开莲步,娉娉婷婷地走向游廊尽头,以鸾绦束腰的霞绡长裙飘扬翻飞,瑰丽艳逸。
杨歆芷收回视线,拿起香帕轻嗅,眸光一滞。
鹅梨的味道。
这是一种温和的警告吗?
◎立威。◎
回到素馨苑的正房,秦妧对镜卸去妆容,露出一张出水芙蓉的娇面。
涂抹桃花膏时,她转头叫来暮荷,“去灶房看看,早膳备好了没。”
世子的院落有单设的小灶,裴衍是个喜安静的,很少去府中的膳堂用饭。作为妻子,不说十成称职,也有做到七八成,决不能让夫君回来没有饭吃。
暮荷点点头,颠悠颠悠地走了出去,可很快就哭丧着脸回来。
“小姐,灶房的厨子们好生傲慢,眼珠子快长到头顶了,都不拿正眼瞧奴婢。还说侯爷即将启程,府中公子和小姐都会到膳堂作陪,素香苑今早不开火。”
秦妧顿住涂抹的动作,厨子们的话并没有问题,可无人来知会她要去膳堂作陪。
自己贸然前去,是否会失礼?
眼看到了开膳的时辰,秦妧吩咐暮荷去打听一下山鹃苑那边的动静。
假若三弟妹要去作陪,身为长媳,没道理缺席。
从荷包里拿出几两碎银,她叮嘱道:“探听消息也需打点,这些你先拿着。”
暮荷收了银子,快步离开。
春日闲情,三爷裴池瞧见院中榆钱儿满枝,心里开始发痒,正巧父亲今日离京,他也能去外头寻点乐子,赢上几把。
裴池和裴灏容貌相近,反倒是与裴衍容貌皆不相像,但裴灏面相偏硬朗,裴池偏阴柔,笑起来时坏坏的,嘴甜风流,能说会道,最讨女子欢心。
坐在院中刺绣的妻子闻氏瞥见他脸上稍纵即逝的荡漾笑意,就知他又坐不住想去外面逍遥了。
“我可跟你说,待会儿还有家筵,你把心给我收住了。”
闻氏是个看似精明的女子,嘴皮子也溜,想跟她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