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有此等厚颜无耻之人!
方才驱散车夫,她还以为就住在小镇客栈中呢,谁能想到大半夜还要爬到半山腰啊?
陆嘉念不情不愿地赖着不肯动,但陆景幽却得逞般笑了,直接横抱而起,不容抗拒地向前走去。
小镇距离那座山不远,没几步就到了,山道特意修过,道路还算平整,两侧丛林环绕,白日里风景极佳。
只不过晚上嘛山风阵阵,鸟兽虫鸣,还是上坡路,难免太折磨人了。
陆嘉念已然到了极限,此刻是当真挪不动步子,自暴自弃地靠着树干歇息,怎么说也不肯走了。
“皇姐,再走几步,就几步。”
陆景幽不知在想些什么,三番五次这么劝着,听得她心烦。
分明多走了几十步了,还用这种手段哄着她走。
见皇姐不愿理会他,陆景幽轻叹一声,笑意分毫不减,弯下膝盖半跪着,指了指自己的脊梁,道:
“皇姐,上来吧。”
陆嘉念迟疑一下,心道骑在帝王身上似乎不太好,可转念一想,是这个狗东西骗自己来的,立刻心安理得。
帝王又如何,离了皇宫,终究是她捡回来的。
她整个人靠在陆景幽宽阔的后背上,双腿被他稳当地架在身侧,轻松地晃悠着,手臂下意识绕过他的脖颈,下颌抵在肩上。
夜幕深沉,山路蜿蜒,陆嘉念随之颠簸,很快泛上睡意,打了几个哈欠后眼前模糊。
忽然间,星星点点的光亮从树丛中幽幽靠近,仿佛星光坠落人间,朝着他们汇聚而来,在身侧围着圈,照亮了彼此的面容。
陆嘉念不可置信地人揉了揉眼睛,直到真切地看到光芒时,才发觉不是梦境。
漫天萤火飘荡而来,幽微光芒永不熄灭,闪烁着萦绕着他们,挥之不去。
像是相伴而行,又像是为他们引路。
陆嘉念一下子清醒过来,眼底被萤火之光照得明亮,惊诧地伸出双手。
一只萤火虫乖顺地停在指尖,待她刚看清陆景幽含笑的嘴角,又扑腾着飞走了。
方才那点愤懑和不悦消失殆尽,满心满眼只有如梦似幻的萤火,还有倒影中背着她的少年。
“皇姐,好看吗?”
陆景幽侧眸,瞥见皇姐笑靥如花时,亦是松了口气,脚步轻快起来,轻轻笑出了声。
他们挨得极近,陆嘉念的心口贴在他的后背上,能感受到彼此强劲有力的心跳,呼吸也随着热烈急促,好似天地萤火,皆是他们相互依偎的见证。
陆嘉念看得出神,只顾着抬手抓住萤火虫,下意识点点头。
随即她暗道不对,俯下身子嗅了嗅,终于在他领口闻到奇特的香料味道。
她就说嘛,萤火虫怎会无缘无故被他吸引过来,肯定是动了手脚。
美则美矣,但一想到它们如此拼命地飞扬与发光,又觉得傻乎乎的。
陆嘉念趴在他肩头,任由思绪放飞着,打趣道:
“幸好它们不会说话,若是知道被香料所迷,定要后悔了。”
“是吗?可我觉得并非如此。”
陆景幽加重力道,将皇姐抱得更稳了些,声音沉稳有力道:
“一世很短,它们只是摒弃杂念,全心追随喜欢的东西罢了。
只要是追随本心,那便只剩下满心欢喜,怎会后悔呢?”
说着,一只萤火虫停在他们的缝隙间,亲昵地蹭了蹭,全然不顾兴许会被人捏起,悠悠荡荡地飞走了。
陆景幽的笑意释然清明,望着混入光亮中消失不见的萤火虫,道:
“它们共存共生,但每只萤火虫都截然不同,总要为自己活一次才好。”
听了这话,陆嘉念呼吸一滞,杏眸凝视着陆景幽的面容,欲言又止地僵住。
萤火如此,人亦如此。
她前世懵懂不知,今生殚精竭虑,每一步都为了陆氏皇族考虑,却罔顾自己的心意。
为了陆氏一族,她以为可以欺骗自己,让自己做一个合格的长公主。
然而事实却是,亲手将他推远,甚至推给别人的时候,心底的酸涩与绞痛是难以忽略的。
每当同他见面独处之时,连旁人都能一眼看出欢喜。
曾经在父皇面前,她能承认心意,为了他抗争,现在竟是胆怯起来了。
那些与陆景幽在一起的日子,兴许艰险困难,但她确实不后悔。
漱玉宫的那段时光,乃至小屋中的温存,是她成了长公主后,日夜思念的回忆。
如今一切安定,她只要迈出一步,或许新的天地正等着她。
萤火尚且为了所爱之物摒弃杂念,她为何不行?
陆嘉念眼眶酸涩,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滴在陆景幽的领口。
她轻微抽泣出声,但很快便眉眼弯弯,舒畅与坦然取代感伤。
陆景幽埋头赶路,感受到那一滴冷却的泪水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