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蔺绮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带她来这儿,但在集市上逛了逛,她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街上碎雪洒落,容涯倾伞给她挡雪,他的身体仍旧不好,时不时偏头咳嗽,身上病气不减,蔺绮想起秘境破碎时,甘灯给她的鹿角,打算找个时间去找工匠,用鹿角打个配饰给姐姐佩上。
蔺绮望着他清隽的眉眼,又想起林守说的一番话,一下子又蔫儿了。
噬骨锥心是怎么个噬骨锥心法,姐姐身体不好是因为这个吗,这样的疼痛是定期来一回,还是时时刻刻都疼,蔺绮想问问他,又知道姐姐肯定不会告诉自己,贸然问了还连累林守,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下去。
她的眉眼不自觉绞起。
容涯偏头看她,点了点她眉心。
他思忖了一会儿,轻声问:“方才不是好了,怎么又不开心,还生我的气?”
蔺绮:“嗯。”
容涯仙尊愣了下。
“好吧,”他轻声笑了一下,语气轻缓,目光落在雪地上,说:“那我再努力一点。”
蔺绮偏过头不看他,又想起蓝衣少年背着她,走在回琉璃台的路上,压压她身上盖着的披衣,小声跟她保证,说我会努力的。
蔺绮这时,才终于有了他们是同一个人的实感,姐姐历尽千帆变成如今的模样,身上却仍然保留着那个意气风发骄傲坦荡的少年的影子。
今夜大雪,无星无月,
蔺绮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容涯喊了两声袖袖,才把蔺绮的魂叫回来。
集市上,蔺绮遇到蔺浮玉和江梅引。
江梅引皱着眉跟蔺浮玉抱怨,说卦圣是不是疯了,大半夜的召亲传弟子过去,不用睡觉吗。
蔺浮玉知道他的愤愤不平完全是容仪章被叫走,蔺浮玉觉得,就自己大半夜被他喊起来听他埋怨这件事而言,江梅引也挺晦气的,他一句话都懒得说。
蔺浮玉看见蔺绮。
他白天找蔺绮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在这儿遇见实属意外之喜。
“袖袖是你小字吗。”蔺浮玉问。
蔺绮点头。
“很好听,”蔺浮玉语气温和,笑着夸奖,他忽然发现蔺绮自从上了临云宗,就一直叫蔺绮,心中忍不住生出好奇,问,“你先前知道自己姓蔺?”
“卜卦卜出来的。”蔺绮说。
“蔺”这个姓是林守卜出来的,“绮”是姐姐起的,“袖袖”也是姐姐起的。
江梅引对卦术有些了解,感慨道:“能准确卜出姓氏,应当是位卜术高超的卦修前辈。”
蔺绮心道当然啦,就是你刚刚骂的那个呀。
蔺浮玉跟她交代了点第二试的内容后,便很有眼力见地离开了。
第二试是传统的擂台比武,第二试结束,仙门大比就结束了。
但根据历届仙门大比的规律,第二试后的排名和秘境大比后的排名其实不会有什么差别,只会有微妙调整。
蔺绮在秘境大比中独占鳌头,由于杀了合道主将,分数一骑绝尘,第二试哪怕每一场输了,也稳稳占着榜首。
不过蔺绮想的不是仙门大比,想的是自己的姓,蔺绮眼睛眨眨,忽而想到一种可能,问:“如果林守不卜那一卦,我是不是就不姓蔺了。”
容涯问:“那你姓什么。”
“跟姐姐姓林呀。”蔺绮说。
青年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指尖摩梭穿糖葫芦的竹签,暖黄灯光投在他纤细的鸦睫上,流着一种温和而柔软的光。
他嗓音清冷,眉眼温柔,道:“你就姓蔺。”
蔺绮觉得姐姐没听懂她的话,她又想解释自己的话。这时,容涯仙尊漫不经心开口:“临云宗山城沿袭千年,一直都是这样,不曾遭过什么大的变革。你现在看见的它是什么模样,千年前就是什么模样。”
参差楼阁之上,飞檐之下,花灯轻晃,灯影连绵成河,青年说:“我年少时若是不开心,就喜欢来山城闲逛。”
蔺绮抬眸看他,问:“所以姐姐带我来这儿?”
容涯笑说:“是。”
白衣青年牵着蔺绮的手,走在集市上,薄蓝瞳仁映着碎雪,他语气清温,笑道:“我从前喜欢从街头走到街尾,一路走下来,看见我守护的人平安喜乐,安居乐业,我就会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是圣人,可以拯救苍生,由此便会开心许多。”
年少时的宏愿终归只是一句笑谈,如今想想,觉得以前的自己多少有些虚荣幼稚。
他能拯救谁呢,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还连累袖袖难过。
大雪倾洒而下,在花灯的暖黄光芒中闪烁翻飞,容涯微抬头,望街上错落的楼阁。
雪落之时,离年关便很近,过不了多久,人间又是新的一年。
可惜,山中无甲子,他对人间的纪年没有什么概念。若是他知道,便明白自他背弃师恩,离开临云宗之日起,直到如今,人间已经走过了多少漫长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