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永安街市。车如流水马如龙。
沿街的商铺前都种着柳树,树上张灯结彩。远远望去,如天上街市,瑶台宫阙,一片华灯的海。
江南气候温润,此时柳树已抽出了新芽。
上元夜,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萧暥心里苦,没有漂亮的小姐姐相伴就算了,为什么他是和魏西陵这一起逛灯市,而且还带着个小的……
这时一只小手攀住了他的手。
萧暥低头、皱眉,又怎么了?
“不是有西陵哥哥搀着你么?”有他这尊守护神在,你又丢不了。
方澈稚气道:“我还要暥哥哥。”
萧暥扶额,他就知道会这样。
魏西陵这个人贵族出身,举止端方雅正,文武双全,周身挑不出缺点,完美地不真实,方澈对他既崇拜又敬畏,自然不会粘他了,甚至都不敢太亲近他。
但萧暥不一样,他本就是只胆大妄为到敢偷魏淙军粮吃的小野猫,个性又浪又乖张,邪气得很,加上他那长相,漂亮地像精致的瓷娃娃,小孩子很容易把他当做大布偶。还是活蹦乱跳的那种,多好玩?
方澈对他既好奇,又被他吸引,危险的人总是不缺乏吸引力,尤其吸引那些单纯无辜的小可爱。
方澈尽管被坑了一次又一次,还是坚定不移地跟着他。
其实萧暥也很无奈。
这方澈就像甩不掉的小尾巴,搞得他想喝酒找姑娘听曲子,整天跟捉迷藏似的,得翻墙钻巷子甩掉方澈。万一又被跟上,或者那小不点出了什么事儿,就像上次醉仙居酒楼那样,他得吓出一身冷汗。简直头大不已,还不如去打仗痛快。
萧暥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络绎不绝,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看到前方有一对夫妇牵着孩子逛灯会,那小孩悬着手臂荡在两人中间,又蹦又跳,跟个猴似的。
萧暥不由低头看了看乖乖地走在中间的方澈,又看了眼魏西陵。
魏西陵身材高峻,萧暥比他明显矮了一截,这点身高差距让他品出些微妙的味道。
他们两人都仪容俊秀,小方澈冰雪可爱,走在大街上本来就很招摇。
但魏西陵似乎并不受影响,萧暥是发现了,此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自带生人勿近的冷峻,就算他风仪出众,别人也不敢多觑,好像多看几眼便是轻佻冒犯。
可萧暥不一样,他那时才十三岁,日后那夭矫逼人的气质还没有成型,一双眼睛含烟流媚,四下飞瞟,本就招蜂引蝶,一遇到好看的姑娘他还不老实地眨眼睛,自己也完全不知道收敛。
所以这大街上,走过路过,一半的人都在看他,颇为瞩目。
萧暥看了看前面那对带孩子的夫妇,又看看魏西陵和方澈,加上他比魏西陵矮了一截,这实在有点一言难尽啊。
尤其还在众人瞩目下,太别扭了。
算了,不想逛了。
萧暥:“西陵,我饿了。我们吃汤圆去可好?”
接着他眨眨眼,“带你去个好地方。”
故梦
桃花渡。
江边潮涨潮歇,江水拍岸,一轮明月浸在江心。江面上飘来悠扬的琵琶声。
才刚过了酉时,岸边已经停满了宝马雕车,粉墙黛瓦间,灯笼摇曳,不时有名贵的香车载着盛装的丽人,沿着青石路而去,淡淡的脂粉气随风飘散。
这是江州最著名的风花雪月之地,能来这里听一折曲子的人皆非等闲,达官显贵一掷千金,才子名士流连忘返。
魏西陵冷冷评价了句,“烟花之地。”扭头就走。
喂!他不会是嫌贵罢?
萧暥追上去,“西陵,我来这里,不用钱。”
魏西陵头也不回,疾步而去。
“西陵!”萧暥抄上前拽住他的手臂,“连云渊大名士都来过这里,真的,不是烟花之地,实乃风雅之所。”
他眼梢微撩,“ 风雅?你懂吧?”
魏西陵沉默,他不懂。
萧暥腹诽:打仗打傻了。
“我真是带你们来吃汤圆的!”
魏西陵凝眉:怎么吃个汤圆,他吃出风雅来了?
片刻后,他们坐在桃花渡的兰亭雅舍里,江风掀起纱幔扑面,袅袅的曲声从池中传来。
萧暥掀开白玉壶嗅了嗅,“桂花酒,香!”
接着爪子就被魏西陵按住了,“不饮酒。”
“哦。”萧暥舔了舔嘴唇,意兴阑珊地一跃上了座旁的雕栏,荡着一条长腿坐在栏杆上,侧首俯瞰池心碧玉台上翩翩起舞的女子。
“这姐姐舞跳得好,就是旁边那个弹琴的,稍逊了点,这《广寒吟》原本哀而不伤,却被他弹出一股冷宫弃妃的哀怨来。”
“你懂音律?”魏西陵道。
“那当然。”他得意地一撩额角挂下的碎发,“我没事儿就来这里听清邈姐姐弹琴。”
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