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蕾长嘆一气,不说话了。
吴珺想出言安慰却找不着合适话语,唇瓣又张又合,既担心又着急。辛蕾盯着杯中那片随波逐流的青叶,在茶盏内缓缓转圈。
她现下只觉得身心疲倦,脑带略微昏沉。
明知不该想,却总抑制不住地去揣测。导致自己陷入前路漫漫无望,后路渐行渐远的错觉,使她不由得产生出一丝放弃。
但那是不被允许的,懦弱。
身在后宫,需要的是谨慎而坚定,就如一盘由生命为赌的棋局,每动一步,背地牵连的势力将不可预算。
所以,掌棋者必是心态最坚决之人。能领众人,抗四方,在这深若泥沼的后宫生存下来。
辛蕾自然懂其中道里,亦明瞭自身抉择而至影响。
她暗暗揉了揉眉角,正欲开口缓解气氛,忽听吴珺蓦然开口:「怎么有股味道?」
味道?辛蕾抬头,鼻间一嗅。
一股难言的刺鼻味正缓缓上升,仔细一嗅,是从底下一楼顺着窗飘入屋的,窗外已是阵阵灰烟上腾。
怎会如此?难道是有人纵火?
还未想明,房门便被敲响,一丝尖细又慌张的女声传来:「两位小姐,同您们而来的那位姑娘咳咳咳」
外面女声因说话太快被呛到,撑着墙猛烈地咳。
同她们来的姑娘?宋鸢?!
辛蕾未回过神就打开门,扶助咳嗽的婢女,忙问:「她怎么了?」
「咳咳她,」婢女用力一咳,勉强顺过气,艰难回道,「烧厨房了。」
「?!」辛蕾衝下抬阶地动作一愣,復问,「烧什么?」
「烧、烧厨房」
不久,辛蕾和吴珺便被婢女一同领至一楼厨房,望着袅袅升起的灰烟,与似蚂蚁般提水快速进出的奴仆,辛蕾陷入沉思。
身着翠绿衣裳,浓妆艳抹,面色不虞地女人站在厨房门前,手里端着一把算盘,霹雳啪啦地弹珠子。
辛蕾默默嚥下一口唾沫,莫名想转身离去。
绿衣女人就是茶轩掌柜,杜三娘。其泼辣性子远近闻名,算钱锱铢必较,这也正是多年来茶轩无人敢挑事的原因。
杜三娘手里算了又算,方抬眸,就和慌乱无措的辛蕾对上眼,当即缓缓放下帐本,朝二人徐徐而来。
「辛姑娘,您带来的这位姑娘可真是了不得呢。」杜三娘斜视辛蕾,从袖里递出厚厚一迭帐本,「初次来茶轩,便把奴家新换不久地厨房给烧了。」
杜三娘悠悠用涂上美彩地红指甲指指帐本:「您自个儿瞧瞧吧,全在里头了。」
辛蕾动手翻着帐本,一行行帐目看的眼花撩乱,又立即阖上,长出一气。
「杜三娘当要如何处理?」辛蕾悄悄递回帐本,「辛某照价赔偿?」
「照价赔偿?」杜三娘将四字在嘴里反覆咀嚼,「您付得起吗?」
「当然,只要是杜三娘开出的价,辛某定照赔不误。」辛蕾忙勉强扯出一笑附和,「您看,成吗?」
「自然是好,」杜三娘弹了弹珠子,半掀眼帘,「共是一百两银。」
「辛姑娘,小店只是小本买卖,不接受赊帐,您看是要在此结清?」
一百两银?这么多?
辛蕾淡笑不语,转过身望向吴珺:「一百两银,有吗?」
「谁、谁出门会带一百两银?!」吴珺被价格震撼,「不然,回去取?」
谁知原先站在一旁地杜三娘倏然转过身,眼神凌厉,喝道:「不可。」
她眸光清亮,眼尾半阖,接过婢女手中烟斗,缓缓含住深吸,再徐徐吐出灰白烟雾。杜三娘眼神迷离,嗤笑:「奴家可遇过太多言而无信之人,咱们不过萍水相逢,奴家为何要您们一面之词?」
「可是」吴珺话音未落,就被辛蕾半挡身后,接续,「那谴人回府取,总成吧?」
杜三娘垂眸,白皙指尖点在银白烟斗桿上,思量半晌,颔首。
辛蕾问道:「冒昧一问,现时什么时辰?」
婢女问地一愣,对上杜三娘允许目光,恭敬躬身:「约莫申时初。」
公主府,偏殿内。
金嬷嬷和另一位面容略显老态地女人坐在木桌前,金嬷嬷将刚泡好的热茶倒出两杯,再把其中一杯推至女人面前。
「陆嬷嬷,多年未见,来公主府有何贵干?」
女人年过知命,眼角细纹明显。身着的却是华贵服饰,暗色宫装针脚细緻,必定是某位宫里娘娘相赠。
陆嬷嬷,正是跟随皇后身侧多年地管事嬷嬷。
「瞧你这话,无事便不能来找你叙叙旧了?」陆嬷嬷抿一口茶,「话说,许久没见你这般累,今日差事颇多吶。」
「呵,」金嬷嬷淡笑,「老奴哪日有过悠閒?」
刚处理完事务回府,就闻陆嬷嬷到来,哪里有时间休息。
陆嬷嬷含笑轻嘆,「也对,皆为后宫人。」
金嬷嬷与陆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