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卒微怔,急急去唤了守城将,来此检查之后,却将此令牌递过去,道:“原来是秦王府总教授夫子,还请入城吧。”秦王是郡王,秦王府总教授夫子这个职位,是个八品的闲职,但是好歹入品,也可入城不需各地关所卡主文书。
楚鸿图笑道:“不曾想,道友还有俗世之中身份。”
少年道人道:“身份也只是外在而已。”
“道人是我,这所谓的总教授夫子也是我。”
“修道求我。”
“佛门渡我。”
“如是而已。”
楚鸿图微怔,似是想到了自己的情况,慨然叹息许久,道:“道友你说的对,确实如此……”他很快就恢复了情绪,指着前面道路,道:“来,道友是第一次来我贺州吧,哈哈哈,且由我来为你带路。”
“这一条大路,直通了整座城池,而后朝着两侧分出各条支道。”
“此地原本有售卖酱牛肉者,味道绝佳,那一处原本有一颗老杏树,春日杏花极好看,结出的杏儿不是中州那种口感柔软又偏绵的,而是脆甜偏酸,哈哈哈,只是想象,嘴里面都有味道了,就只是可惜,现在冬日才过去没多久,这花还得些日子才能开。”
“我年少之时,最喜欢在此纵马疾驰。”
少年道人抬眸。
年少之时?
在一开始的时候,楚鸿图说自己年少家贫,居住在农村。
当然,也有可能他的年少指得是自己学武有成之后的岁月。
楚鸿图甚是愉快,带着齐无惑在这贺州府城之中游玩,只是他口中所说的酱牛肉家现在已没了,成了个卖猪肉的铺子,饮酒的地方也没了,也唯独那一株老树还在,但是虽在,却也已快要枯死了,枝丫生长,虬结如龙,一路走下来。
楚鸿图坐在一处酒楼靠窗位置,掌中之刀放在桌上,朗声道:“店家,要两斤牛肉,一壶酒,再来一份逍遥醉,一碗云击月,时兴的蔬果且切一两盘上来垫嘴。”虽然形貌古雅,气质脱俗,且年老白发,但是这一番举动仍旧是江湖游侠儿的气质。
旋即把倒扣着的茶杯翻过来斟茶,笑着道:
“道友,这逍遥醉,云击月,可都是此地难得的美食,出了贺州就再吃不得。”
“逍遥醉得是要以好鱼,以酒醉之方可烹饪,云击月取好大雁为材料,坊间传闻这大雁可扑云捉月,极是难得,也只贺州人,最是喜欢吃这些食物,又好食材本味,烹饪之时不加太多重料,就这样水煮而成,蘸着料吃,味道可谓是一绝,你待会儿尝尝便知。”
“这做法不难,但是想要恰到好处却是极见功夫,若是要加上这材料那就更是难得。”
“只此地有。”
店家上前来,脸带歉意道:
“这位客官,却是行家,不过可惜咱们这儿做不得这两道菜了。”
楚鸿图一怔,道:“怎么?就连这贺州府城第一大楼都已没落了吗?”
老者颇有些许尴尬,拱手道:“这,客官,这可不能说是咱们没落了,实在是您这老饕实在是太厉害了些,这逍遥醉的做法都已失传了快三百年了,咱们后人怎么复原都没法重现当年那味道,至于云追月……”
“那追云大雁已销声匿迹了许久,据传是有一只大玄龟,一张嘴吃尽了一整座山。”
“山都没了,这依山而活的追云雁自也是慢慢消失了,这菜也已失传了很久。”
楚鸿图脸上先前浮现出的欣喜渐渐消失不见,最后也只是剩下了怅然:“是如此吗……”那店家道歉数次之后才离开,楚鸿图捏着茶盏,神色怅然至极,道:“岁月苍然,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对于老夫来说三百年是一生,但是对于寻常人,似已足以一个家族起落,一道名菜失传……”
“所谓的世事变化,一路仗剑高歌,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所行之路已尽数陌生风景,都说是尘世不变,可哪里能不变呢……我所怀念的这府城,也已经不再是我记忆之中那个府城了,这贺州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可是属于我的那个贺州,又在哪里呢?”
楚鸿图怅然。
从酒楼的高处往外看去,指着那不远处的一处湖泊,道:“我还记得,原本这里是一家姓吴的大世家,也是江湖之中的大家族,十里亭台楼阁,当年的我第一次出江湖,这里却偏偏在比武招亲,我当年年少自傲,也就踏上这里比武。”
“我的刀法果断,学自于山中老猿。”
“自觉可堪天下无敌。”
“偏偏她也在这里,也是年少,女扮男装,和一位老者同行。”
“似乎是见我在这里出风头不服气,也就按剑而起,非要和我比斗,当年我不是她的对手,那家伙的剑术生涩,似乎是没有见过血的,但是却又偏偏既纯粹又凌厉,我被打得战刀脱手,是用出在战场上的脱手刀,刀锋斩开她的发簪,发丝落下,绝美无比。”
“哈哈哈,吴家大小姐当年可是被气到了,明明参与了比武招亲,胜者却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