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好事者询问,守在一旁的军仆代为解释:“君上有旨,晋人造册,各家登记户牍,抄录留官邸保存。君自别国来,在晋未有造册,需登记领取木简,方便随时查验。”
商人觉得麻烦,下意识皱眉,就听军仆继续道:“凭木简在商坊市货,与晋人同税。”
闻言,商人眼前一亮。
事情虽然麻烦,好处却是实实在在。
“君需报实情,不能隐瞒含糊。否则日后查出,必以晋法惩处。”军仆表情严肃,遵照上峰指示,丑话说在前头。
除非商人再不踏足晋国,不然被查出身份造假,或是记录的内容有出入,必会受到严惩。
见商人笑得轻松,全然不放在心上,军仆好心提醒:“君莫要不以为意,日前查出有魏国商人冒用他人身份,罚金绢不算,还要在商坊前示众两日,之后被驱逐,再不许入肃州城。”
军仆既是在告诫商人,也是给周围人提醒,千万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以为自己能浑水摸鱼。尤其是以市货为幌子,专为刺探情报之人,不被查出且罢,一旦被揪出来,等待他们的绝非示众驱逐那么简单。
这番话落地,人群出现短暂骚动。
多数人泰然处之,个别人脸色微变。百般衡量之后,十余人离开队伍,悄无声息溜走。
瞧见这一幕,军仆立刻禀报城门处的甲士。
后者未有太大动作,仅是朝身后扫过两眼,几个不起眼的庶人接连行出,有男有女,都是做乡人打扮,在城外分散开,追向溜走的可疑目标。
几人离开后,取木简的壮奴结伴返回,肩扛手提,带回数只沉重的木箱。
箱身落地,发出一声钝响。
箱盖陆续掀起,里面堆满形状相同的木简,正面刻字,背面暗藏玄机,方便日后核对,也能避免造假。
木简送到城下,队伍入城的速度随之加快。
主事下笔如飞,不停在竹简上刻印勾勒,其后交给入城之人。后者接过木简,来不及细看上面的文字,就被身后之人催促快走,不要耽搁时间。
“速行,别磨蹭。”
催促的次数多了,脾气暴躁的难免生出火气。
好在有甲士站在一旁,尖锐的长矛抵至近前,怒火上涌也不能发作,只能强压下情绪,各自退让一步,气哼哼大步入城。
城下的队伍逐渐减少,队尾变得稀稀落落,忙碌半日的主事总算能松口气。
“今早城门刚开,君上就驾车出城,至今未归。”
“夏末出兵西南,此次有公子齐同行,八成是去了军营。”
“上次征犬戎,我大兄携两子立功,得田十亩,还有数名奴仆。这次出兵西南,机会千载难逢,若在军中谋一个职位,必能收获匪浅。”
“此言在理。”
几名主事接连加入谈话,兴致勃勃展开讨论,都对随大军出征充满向往。
只可惜僧多粥少,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达成所愿,必然要经历一番激烈的争夺。最终鹿死谁手,需看各自的运气。
与此同时,缪良一行人正追风逐电,距新军大营越来越近。
风从正面袭来,蒸干脸颊和脖颈上的热汗。
缪良握紧缰绳,望见座落在平原上的营盘,正要加快速度,忽有一阵激昂的鼓声传来。
“战鼓。”缪良心神微动,猛一勒缰绳,战马发出嘶鸣,前蹄猛然扬起,重重踏向地面。
他举起右臂,身后的侍人接连停住,一边安抚战马,一边抬头向前望去。
只见黑色营盘如猛兽盘踞大地,壮观恢宏。
鼓声中营门大开,数千甲士列队行出,脚步整齐划一,大地为之震动。
在大营两侧,另有三支队伍出现,分别是勋旧率领的上军,新氏族统率的下军,以及拱卫国君的中军。
新军在北列阵,中军自行加入,同前者比邻。
上军和下军互看不顺眼,此时却不得不站到一起,与对面的两军分庭抗礼,呈犄角之势。
四支队伍列阵完毕,数辆战车出现在阵前。
玄车居中,林珩手按宝剑立于车上,玄服玉冠,目似寒星。
智渊、费毅、田婴和鹿敏等人分在他左右,都是长袍高冠,腰悬佩剑,象征官爵的金印附在剑旁,上铸的兽首异常醒目。
田齐的战车本在氏族中间,被林珩特意叫到近前,以示对他的重视,为他树立起威严。
“讨伐信平君,诛灭逆臣,尔当归国掌权,不应如此随意。”
林珩一片好心,田齐自然不会不识好歹。他亲自驾车靠近,感谢林珩的提点。
在晋国这段时日,田齐耳闻目睹,无时无刻不在成长。同离国时相比,他变化巨大,言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别看他在林珩面前坦诚憨厚,若真以为他胸无城府,随意就能欺凌,迟早会自吞苦果。
三声重鼓之后,两队黑骑行出。中途如潮水分开,绕过林珩的车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