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青不答。
林舟深感无力,不知该拿明青怎么办。
她长叹一声,“不说干什么,那说想什么行吗?你现在在想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在林舟以为明青不会回答时,明青低声道:“我现在觉得很痛。”
被登天塔反震这么多次,能活着都算无瑕道体不凡、算你命大了。
林舟如是想,听到明青继续说:
“我在想,不知道师姐那时是不是这么痛,不知道师姐现在,是不是比我还痛?”
她把脸埋进雪里。
林舟只看到了化开的雪水。
此后许多天, 明青都没有离开过登天塔。
无瑕道体有相当出色的自愈能力,只要登天塔反震不能一下震死明青,她在地上躺一躺、缓一缓, 总还是能再爬起来的。
林舟拿她没有办法, 左右见她死不了, 便不再说话。
于宗主也出现过,却只是静静看着明青倒地再爬起, 看了几次后便不再出现, 不知道是不是离宗了。
登天塔四周鲜少有人来,某一日却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青年男子, 做儒生打扮, 腰间别一柄扇子, 看起来温和潇洒。
明青并不在意他。
他也不和明青搭话, 隻静静在旁看着,偶尔踏一踏登天塔, 能到挺高的地方。
当然离登顶还是有相当长一段距离。
只怕是哪派天才久闻登天塔大名,修行有成后来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的。
明青这么想, 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直到这一天, 再次被登天塔反震后, 明青没有倒地。
不是她被反震多次能够掌握平衡了,而是旁边伸出一隻手,手上持一柄扇子,用扇端一撑她腰间,使她不致倒地。
站直后,明青眸光微深, 正要开口,那青年先开口了。
隻一句话, 瞬间叫明青变了面容。
他说:“明青,你师姐此时不在深渊了。你不必再登登天塔了。”
“……什么意思?”明青出声问,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一片。
“幕流月此时不在无名峰下的深渊,她在北地。”
青年迎着明青一瞬漆黑幽深的目光,声音温和。
北地,天玄界的北地是修罗窟,是魔族的地盘。
明青握紧手里的剑,“你有什么凭据?”
她才筑基境的修为,怎么看也不是青年的对手。
青年能踏上登天塔走出很长的距离,明青现在连一步都踏不上去。
但她依然握紧了剑,一言不合就打算出手。
青年没有笑。
他站得挺直,表情严肃、声音认真:“我可以立天地誓约。”
天地誓约,修士立后若是有违背以及所言有假,后果相当严重,重则当场身死道消,轻则也是欺瞒于天、自毁道途。
没有修士会拿这个开玩笑。
“我来上清宗不是来登登天塔的,而是奉命来看你的。”
“我名许远知,是天玄府弟子。”
如果明青对天玄府有些许了解,便会知道许远知三个字并不简单,其在天玄府的地位便如此前幕流月于上清宗。
但明青不了解。
没有修为前,幕流月不会教她这些。
有了修为后,幕流月已无法再教她。
因此明青只是问:“依据呢?”
难道世间诸多事,只要摆出天地誓约四个字就能证明一切么?
“你听说过星象师么?”许远知问。
明青垂眸,似乎曾在哪里听到过,却想不起来。
她沉默不语。
许远知继续道:“你抬头看,能看到什么?”
明青沉默着抬头。
天已经黑了,今夜依然没有月,隻散落着颗颗星辰,于黑暗里星光闪闪。
原来天已经黑了。
明青有些怔然,忽然想起她曾经是怕黑的。
如今却连天黑都意识不到了。
是她不怕了么?
她抬着头,黑眸里映着天上星,星光分明就在眼底,整个人却透露着沉寂。
许远知或许注意到了,也或许没有。
他道:“似你我这样的人,抬起头看星空,便只能看到一颗颗星辰。”
“但星象师不同。”
“星象师修的道和所有修士都不同。”
“他们抬头观星空,能自星辰变幻里窥见天地规律,由此推演出修士命数。”
观星空而知天地规律、修士命数。
明青有些想笑,笑命数若是能被人所知,还叫什么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