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吃的维奈克拉,一盒14片,要5000人民币。
医生给她打的人免疫球蛋白,按体重收费,她很轻,一次也要2万多,打一次管15天。
我走进航站楼,才想起来还没有和爸爸说再见,然而车窗后的他没有看见我朝他挥手,不需要再在儿子们面前伪装的他终于得以脱下面具,我看到他机械性地握住方向盘,直视前方的眼睛里毫无生机。他好像再也不会高兴起来了。
飞机上的信号格不满,阴云密布的天空让人难以分清白天与黄昏。我给我哥发了一条“登机了”的微信,然后拉下遮光板,第一次连续睡着了三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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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冬天还未完全结束,我按照南方的天气穿衣,落地才感到寒冷。池易暄来机场接我。我被人流推挤着,看到他的瞬间脚步一顿,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我没想要流眼泪,我们说好要像妈妈一样坚强,可是我一眼就看出池易暄瘦了,他站在寒风中,瘦削的肩像要划破暮色。
“哥。”
只叫了他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朝我跑过来,抱住了我,胸膛相贴的瞬间,我才感觉自己的双脚踩到了地面。
“没关系。”他低声回应我。
是在说妈妈生病了,没关系;遇到困难了,没关系?
还是在说,我把他忘记了,没有关系?
风好大,吹动命运的帆。他一手提着我的行李箱,一手牵着迷路的我,一前一后。月亮高悬在头顶,我抬起头寻找着答案,它却对我们的失落视而不见。
池易暄开车带着我回到公寓,家门推开,却发现它与以往大不相同:
他的客厅里堆满了打包好的大小纸箱,积木似的垒高,月光给它们打上一层银色的阴影。
太过陌生,我没往里走,怔怔地转向他:
“哥,我们要去哪儿?”
“我们要搬家了。”池易暄牵过我的手,拉着我进了屋。
我哥回来不过才一个月,就看了房、签了合同,卖掉了容易出手的家具,准备搬到更便宜的小区。
沙发、餐桌、书桌、电视、茶几、和人体工学椅都被他卖了,大件家具里只剩下一张双人床。
那盆他偏爱的鹤望兰因为疏于照料而死去了,现在沙发旁只剩下一只空瓷盆。他告诉我:以后可以拿来种葱。
我哥家里总是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现在却只能闻到胶带与纸箱的味道。
睡在公寓的最后一晚,乌鸦在哀嚎。我们躺在清冷的月光下,我脱口而出一句: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他要搬走,对不起他要牺牲他自己。他看出我没说出口的种种,笑了一声,捏了捏我的手背,语气轻松:“等妈妈好了,我们再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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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的那一天,我们租了一辆小卡车,我和我哥撸起袖子将双人床解装后搬进车厢,又去二手市场淘来了二人座小沙发、折叠餐桌与餐椅,砍价三个回合,四百八十块钱拿下所有。本来还看到有人在出售成套的书桌椅,我问他要不要买回家给他办公,他摇头说新家很小,塞不下。
池易暄新找的房子在一处偏僻的老式小区,离市中心开车要一个半小时,因为没有电梯,我们得将所有家具从一楼扛到六楼家门口。我负责走前面,两只手扛着家具边爬楼梯边看路,因为是上行,大部分重量都落到了后头的池易暄身上。爬到楼道拐角处时,我就在前面喊话,告诉他该往左还是往右、往前还是往后。
池易暄卖力地扛着床架,跟在我身后听我的指挥,额前汗水如豆大,落在地上洇湿成一个个深色的斑点。
我们从天光大亮搬到暮色四合,归还完卡车,再气喘吁吁爬回六楼,进门的瞬间就跌坐在起居室的地砖上。
池易暄同我一起坐在地上,两只腿大咧咧岔开呈“人”字,双手撑在身后,和我开玩笑说:“这个月的锻炼量有了。”
寒气逼人的风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我艰难地爬起身,将窗户关上。
搬进新居的第一顿饭,池易暄做了两碗鸡蛋面,他系着围裙,在逼仄得只能站下一人的厨房里忙前忙后,我坐在今天刚买来的正方形小餐桌前和妈妈发微信,却总被晃动的桌子分心。
妈的,买的时候餐桌放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我们还没发现,现在才发现一只桌腿下缺了一块。我从行李箱里翻出几包从餐厅拿回来的餐巾纸,垫在瘸腿的桌脚下。
池易暄端着面碗出来,将围裙解下,让我帮他拿两双筷子。他说再艰苦也不能失去优雅的生活态度,开饭之前先拿剪刀剪开一只标记为“厨房”的纸箱,弯下身在里面翻找起来,最后掏出一瓶开了封的红酒,又从防震膜里拿出两只红酒杯。
我们在烤得高热的钨丝灯泡下轻轻碰杯,庆祝自己没有被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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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吞没大地,我将妈妈的窗花贴了一只在我们的窗户上。池易暄忙着安置新家,拆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