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我想起他在小巷里焦灼地转着圈,抬头寻找的模样,猛然想明白了:
他是在寻找摄像头!
如果没有摄像头,一切故事就都留给他唯一一个目击证人来叙说。
我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是你自己撞断了胳膊,是吗?”
池易暄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
“说啊!他妈的!”我一拳头打在他身后的墙上,撞出一声巨响。他被惊到,双肩颤动一下,扭过头怒目而视。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想要我说什么?”
我一时语塞,胸口好像被人狠狠捶了一拳,“为什么?你有病啊?”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逼自己说点什么,好显得不那么愚蠢。
“和我回家。”
池易暄冷笑一声,“把他撂在那儿等死?然后等警察把我们俩一起抓走?行啊,你可真行!”
“难道你撞断手臂就很高明?”
“不然呢?你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他确实高明,仅用一只手臂,不仅保全我们两人,连客户的生意都能保住。多么完美的人啊,在这种紧急情况下还能想出这种聪明绝顶的计划,而他需要牺牲的,只是几个月的恢复时间。
他越显得高明,我就越无法克制自己翻涌的怒火。
“你牛,你聪明!你是左撇子,还能特意选右手弄断,谁他妈玩得过你啊?”
他也将音量提高:“你以为我想要这样做?!还不是因为你?”
他了解我,知道说什么话可以把我气得发疯!我真想掐住他的脖子让他闭嘴!
“我他妈不需要你这样做!!”
我不需要他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保护我。
我盯着他那只挂在胸口的右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处腥味上涌,又是一拳头打在他身后的墙上。
“咚!”好像有人把鼓面砸穿,受到重击的墙面微微下陷,我的手背也刮掉了一层皮。
他瞪大双眼,狠狠推了我一把,将我推离墙的方向。
“你发什么疯啊!”他掐住我的衣领,“你想没想过,万一他真被你打死了,要怎么办?!”
“那种人死了也不可惜!你为什么不让他去死?你为什么要保护他?”
“你能不能长大一点啊!”他几乎是声嘶力竭,说话时都破了音,“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以为是啊?你以为那样做就是帮我了吗?”
我却看出他的委屈,其实他不想坐在那个位置,不想说漂亮的场面话,不想被人按在肩膀上摩挲。
雾气在他的眼眶里氤氲,那些我无法读懂的情绪将他的脸染变了色。
“你把他打死了就能解决问题了?你以为我有病,喜欢自虐?本来好好的,你要是不窜出来,能变成现在这样?”
我心中的野兽流着血,也流着泪,可说出口的话却变成利刃,同时划伤我们的自尊心。
“我看你就是喜欢自虐,陪人喝酒,给人摸手,你是不是喜欢被人占便宜啊?”
他一怔,又骂:“你懂个屁啊!”
他骂我什么都好,我最恨他说我不懂。
“我不懂?我能不懂他是怎么想的?我要是不出现,你是不是就要去酒店给他操?”
他猛然咬紧牙关,一拳头朝我挥了过来。没想到他一只手打了石膏,另一只手却一点影响都没有,我挨了一拳头,眼冒金星,向后退了两步。
他吼了一声,也发了疯,朝我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又要来揍我,这回却被我掐住了手腕。
他意外地看向被我扣住的手,握成拳的手骨节发白,既挥不出去,也抽不回来,就这么被我握着,动弹不得,一双柳叶眉拧成倒八,皱眉时眉心中央挤出细小的褶皱。
我与他共同生活这么多年,就像他了解我一样了解他,我知道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能够将他激怒。我在刺伤他时获得短暂的满足感,却又在看到他失控的瞬间感到后悔。我真贱。
我将他推至墙壁,他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松手!”
他是个漂亮的人,看向我时却总会像这样拧起眉心,也许我是他所有烦心事的来源。我伸出右手,轻轻按在他眉心处,想帮他把烦恼熨平。
“别碰我!”他挣动起来,“滚!滚蛋!”
他脸颊涨红,五官在怒火的刺激下变得扭曲,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无法挣脱的他突然张大嘴,脑袋朝前猛探,像条水蛭一样扎上我的肩膀。
肩颈处传来一阵剧痛,恍惚间以为他在与我相拥,虽然很快我就意识到:他朝我探出的是利齿,而不是拥抱的双臂——他简直想要从我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咬够了劲,就熄了火,足足一分钟后他才松口,好在他终于不推我了,只是瞪着我喘气,拧紧的眉心因为不解而稍有舒展。
“笑什么?”
杂音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