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烟消云散,她尴尬地收敛了表情,佯装镇静地理理衣服和头发,在脸上彻底挂不住之前,找个借口上楼去了。
偌大的客厅又静寂下来,韩默注视着女人消失的方向,想着女人的年纪应该和自己相仿,正打算问季袭明自己怎么称呼对方更为合适,季袭明已经走到茶几前坐下,娴熟地给自己沏了杯茶,翠绿清澈的茶汤从壶嘴成股倾注而下,稳稳地落进敞口杯里,季袭明想问韩默要不要来一杯,转过头就看见韩默正盯着客厅一隅的屏风出神。
那是座降香黄檀的八扇屏风,用了很传统的髹漆工艺打底胎,镶嵌了精密的螺钿,图案取自于陈之佛的花鸟国画,日升月落光照变化下,屏风会各有其光泽。当然,韩默是不懂这些的,他只是乍一眼看到了客厅里的这个大件,想着这玩意儿应该很贵,暗暗咋舌的同时还在心里估算它的价格。
“衣服给我,”季袭明把搭在韩默臂弯里的外套接过来,随口问道,“你喜欢?”
韩默还没来得及开口,慢腾腾从旋转楼梯走下来的岑映雪已经在楼梯口站定,轻声喊道,“袭明,你爸让你上去找他。”
那件外套被韩默接了回去,他点点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男人依言上了楼,不一会儿楼上就传来关门声,岑映雪转过头,目光聚焦在韩默身上,缓缓朝他走了过去。“这是我买的,”女人给韩默斟了茶,示意对方坐下,“怎么样,很漂亮吧?”
“确实挺好看的,”韩默端起茶杯,面目立刻狰狞起来,滚烫的杯身让他差点把整个杯子都丢出去。幸好大脑及时控制住了条件反射,他狼狈地把杯子放到茶几上,还撒了些茶汤出来,表情也很失控,但还好没有太过失态,“很贵吧?”
“还好,毕竟它值得起那个价钱,”岑映雪笑了,她笑得很淡,看不出笑容的意味,“袭明对你怎么样?”
被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婆婆”关心,让韩默多少有点发窘:“挺好的。”
听上去很糊弄的回答,已经是韩默能给出的最好回答了,季袭明比较忙,早先还能一起吃个早晚饭,最近好像有越来越忙的趋势,常常是吃完早饭出门,到了下午,要么就是等他睡下了,季袭明才被桑吉送回来,要么是直接告诉他今晚不回来了,而且最近连早饭都不吃了。
两个人的交流原本就少,现在更是寥寥,韩默偶尔也会怀疑季袭明是不是在外面金屋藏娇了,但是季袭明但凡有空在家,逮着机会就把他往床上带,丝毫没有在外面吃饱了回家交不出公粮的疲态。刚开始很容易胡思乱想,时间久了,季袭明好像除了早出晚归也没出格的举动,韩默也就想通了,慢慢适应了他们生活的节奏。
“袭明他其实是个很闷的人,”岑映雪优雅地晃动着茶盏,低着头轻笑着说,“我们一起念大学的时候他就这样,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你们是同学?”韩默躲在外套下的手心出了汗,被烫的指腹余痛犹在,碍于场合,也不能甩手喊疼,只能面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实际上身心倍感煎熬,已经快要坐不住了,突然听到岑映雪轻描淡写地说出她和季袭明的关系,韩默惊讶地张开嘴,眼睛都瞪大了。
“他没有告诉过你吗?”岑映雪提起拖到地毯上的衣角,眯起眼睛,笑得端庄而妩媚,“我和他的关系。”
除了大学同学、后妈继子的关系,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其他关系呢?岑映雪说得并不隐晦,是个人都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韩默比季袭明大两岁,马上奔三的年纪了,自诩老成持重,听到女人这么说,还是差点没能绷住,片刻恍惚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茶凉了,我喝口茶吧。”
韩默不接话,岑映雪也没有继续说,她温婉地看着韩默,笑得端庄而妩媚。
严格意义上讲,岑映雪并不是季袭明的大学同学,她是邻校的艺术生,比季袭明还大三届,季袭明刚入学军训,她已经在忙毕业设计了。他们是在酒吧认识的,学姐被毕设折磨得不成|人形,进酒吧放松被人骚扰,遇到路过的学弟英雄救美是个很俗套的故事,更俗套的是季袭明颇有绅士风度,把外套脱下来扔给岑映雪,瞬间拨动了她的心弦。
俊男靓女的爱情比普通人来得旖旎浪漫也在常理之中,然而再斑斓的爱情的泡沫只需要现实轻轻一戳,破碎得无影无踪。
在大家都因为毕业了的出路迷茫的时候,有买家出了天价买走了岑映雪的作品,她被导师带着去见了买家,自然就有了后续的纠葛。她面临毕业,和刚进校还前途未卜的军官多半无疾而终,而那位赏识她才华的买家,多少有点能帮助她的可能,做军人家属固然值得光荣,但是成为名流画家才是她的追求。
什么东西都是有价格的,有的商品摆在货架上,明码标价,有的商品游走在世间,价高者得。
岑映雪对她人生做出的选择,是季天择教给季袭明的、最微不足道的一课。
天黑了,季袭明还没从楼上下来,岑映雪轻描淡写地说了下她和季袭明的大学往事,听得韩默越发坐立难安,他吞吞吐吐好几次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