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维听见“波折”二字,还以为俞冀安是受邢长空夫妇去世的事情影响才没有继续学习小提琴,只是当他看到俞冀安脸上释怀般的和煦笑容时,便发现,俞冀安似乎另有所指。
点到即止。
刘英维没再过多询问。
而此时,化妆室内,化妆师刚刚完成了邢望脸上的妆容。
邢望睁眼看见镜中的自己时有片刻惊讶,但不多时又冷静了下来,他看向了镜中的另外一双眼睛。
他的化妆师正直勾勾地盯着他镜子里面的脸。
被人这样专注地盯着,邢望又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所以他只好朝自己的化妆师无奈问道:“张老师,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化妆师迅速回神,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然后眼中绽放出了一片笑意:“没有问题了,接下来换戏服就好。”
邢望颔首以示配合。
邢望早就听说了,《城春》剧组的服道化都是高级配置,而当他拿到自己的戏服时,他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古装没有现代装容易装扮,邢望在旁人的帮助下还花了一番功夫才收拾完毕。
接着又是各种彰显身份的配饰。
他在此时才体会到秦渡这个角色的含金量——指身份上面,毕竟他之前饰演的寒食身上的配饰还算简单,而秦渡为了彰显富庶的贵公子身份,在这方面的要求定然不会少。
也幸亏邢望早有准备,所以适应良好,倒是外面的人等得有些久了。
大概是知道古装装扮有多麻烦,所以剧组成员们也没有催促。
俞冀安也极有耐心。
待到邢望从化妆室走出来的时候,俞冀安正好收到了助理发过来的一张公司报表。
他对周围环境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所以当他打开文件时,他也立刻感觉到了身边气氛的变化。
像是摇曳中的乱草停了声息,半空中飘忽的蒲公英骤然停落。
――安静。
俞冀安顺势抬头。
许是经历太多,俞冀安走的路又让他见过太多出色的人,所以学识、阅历和思想成为了比皮相要更容易引起他兴趣的东西。
可俞冀安没有忘记,自己曾经见过的最惊艳的一张面容是属于谁。
二十多岁的年纪,他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只是这场战争里没有流血漂橹,也没有马革裹尸,有的,只是一对夫妻的无辜惨死,以及一个失去理想妄图挣扎的青年,带着自己满心绝望的弟弟背井离乡的仓皇背影。
曾几何时,那满院的向日葵茎叶舒展探出花瓣,年轻的夫妇带着他们的幼子于庭院嬉闹,一大片金色就此驻扎他的梦境与心脏。
他以为那将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画面了。
可事实上,人永远不能因为一时绝境而否定未来。
他第一次为一张脸而感觉惊艳时,寂杳的荒芜山谷中正生长出繁花。
而这一次,星河无垠,笼盖八方,繁花之上,是大片大片的明亮星光。
而恰好,这两份惊艳来于同一个人。
那人一身月白锦袍,衣摆和袍袖滚着精美纹路,像是淡霞中一抹轻雾似的流云,低调华贵的着装又因主人本身的温雅气质而多了几分书卷气。
邢望神情不骄不躁,步履沉稳,缓缓向众人走来,他像是已经入戏,因为他的嘴角处带着几分平常鲜少出现的清浅笑意,而他的目光也是如同古时的清贵公子一般,平和且深邃,宁静又深远。
芝兰玉树,熠熠生辉。
少年面冠如玉,初显君子温润气质,清贵文雅又无端惹人亲近。
这人宛若眼前触手可及的温煦清风,又似山间层层茂树繁荫之上的朗月清辉,肖似画本中的倾城人物蓦然来到了尘世,总是会令人惊艳不已的。
可俞冀安只觉,旁人只是恰好沦陷于这方光风霁月,他却早已深陷其中。
《城春草木深》作为一部大男主向古装权谋类电影,其主角秦渡在电影中占据的分量自然不小。
先不论电影剧情与秦渡的人生经历尽数挂钩,影片从头到尾更是贯穿了秦渡的少年至中年时期,而当初,刘英维看中邢望的一点就是――
邢望身上具有极高的可塑性来向观众呈现出不同性格乃至不同年岁的角色。
譬如之前阳光开朗的学霸穆章和身份诡谲的犯罪心理学天才唐决。
也譬如现今的秦渡。
冯照影的剧本以塑造令人记忆犹新的角色而得名,而《城春》更是秉持了冯照影一贯的创作风格,对于各角色的刻画都极为细腻。
想当年,刘英维看到这部剧本的时候还口出狂言过,他说这片子只要拍得好,那么其中的主要角色都会成为经典。
这些角色能不能成为经典当然还有待商榷,但令人不可否认的是,这些角色身上都具有不同的人格魅力。所有的角色都有黑有白并非完美,经由演员赋予角色灵魂和内涵后,他们就能成为真正有血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