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手中多了一根针,抬手就准备朝着自己的脖子上猛扎过去,银针触碰到剑鞘,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现在死,未免太便宜了。你帮我做一件事,就当是我收留王景的报酬。”
褚良辰夹着银针的手垂了下去,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都听您的安排。”
“你杀了王全,按照大雍律,杀人偿命。但立法之制严,而用法之情恕。判了死刑不代表你就会死。”
顾甚微说着,目光灼灼,“按照往常的案子来看,判死刑者,十者死一。若是刑罚太过严苛,那么就会有那些崇尚人治的文臣上表官家,骂其滥刑。”
“你若是去开封府自首,十有八九会被判流刑。届时我会替你运作一番,让你去到王景亲族的流放之地。”
王景听到这里,嘴唇不停地颤抖了起来,她红着眼睛,死命地盯着顾甚微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生怕眼前的这闪着金光的少女一瞬间就消失了去,然后他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
“但是,我要你做的事情,并非是去寻找王景的亲人。而是将一个人托付于你,请你在流放路上照顾他一二。”
“那个人名叫陈神机,是一位弩机匠人。”
无形的手
顾甚微想着,轻叹了一口气。
褚良辰对王景有情有义不假,但是他同样也杀死无辜的王全。这大约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安排。
“陈神机得罪了权贵,路上可能有人会对他不利,你要小心万分。等到了流放地,你的任务便完成了。”
“到时候你可自行寻找王氏族人,若有消息传递,可告知陈神机,那边自有人照拂。”
顾甚微说着,朝着船头行去。
荆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凑到了她耳边,“那瘦子若然如你所料,偷偷划船离开了。我放的那追踪香,味道三个月都不会散去,一定能循香识人。”
荆厉想着,心中感慨万千。
“你刚刚一剑下去,我真当你今后该人送外号一剑飙血了,人都那样了,怎么可能会不死?没有想到,你还真给人留了一口气,让他能够回去报信,成为钓大鱼的饵。”
“不过,大人,您当真要养那个孩子吗?我听说过保宁丸,真不是咱们那点儿俸禄能够养得起的。”
荆厉说着,犹疑了片刻,“我那里还有一些……”
他们荆家是制香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比顾甚微来得轻松一些。
顾甚微哈哈一笑,同荆厉一并撑起了船,“就等你这句话呢!”
荆厉脸涨得通红,突然又气呼呼地起来,“大人!你是故意的!褚良辰哪里就能保护陈神机了,指不定杀他的比杀陈神机的还多!”
船舱里刚刚觉得死去活来的王景,一下子犹如霜打的茄子。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是是事实啊,今晚不就有人要杀他们么?
顾甚微摇了摇头,“杀他是怕他走漏风声,今晚我们去开封府光明正大的走漏风声,将这汴京城闹个天翻地覆,那些人手忙脚乱的,哪里还有心思去封一个已经说完了的嘴呢?”
荆厉哼了一声,“那陈神机呢?他可是以民杀官,虽然这个官是个贪官,且他有灭门仇恨在,但是你怎么知晓那开封府府尹会让他流放三千里?”
“又怎么去操作,让他同褚良辰同时离开汴京,去同一个地方?”
顾甚微在腰间摸了摸,却是摸了个空,她方才想起,适才她已经将自己的梨膏糖连袋子一起给了王景。
她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山人自有妙计。”
荆厉又哼了一声,在自己的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了几个桂圆干,没好气的递给了顾甚微。
“那瘦子见到了你的脸,万一到时候去杀你怎么办?”
顾甚微咔嚓一下捏碎了一个桂圆干,笑眯眯的拍了拍自己的剑柄,“巴不得他们来!正愁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牛鬼蛇神呢!”
荆厉无言以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划着船,时不时地偷看一下顾甚微。
夜风吹在脸上,顾甚微嚼着桂圆干,心中却是盘算起了她回汴京城这几日的遇到的人和事。
她从苏州回汴京,是追踪沧浪山宋雨而来,可是却意外的卷入了朱成与关御史被杀害一事,这其中还掺杂了当年绿翊姑娘父亲的案子。有人要陷害皇城使张春寒。
在调查那封伪造的信件时,她知晓了皇城司有内鬼,且第二次见到了飞雀印记。
再来在开封府里撞见陈神机杀死李贞贤一案,断械旧案重提。
她父亲在调查断械案的期间,她在书房里第一次瞧见了飞雀印记。
再来就是褚良辰杀王全,她遇到了同样的飞雀案遗孤王景,并且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大案,也就是官银失踪案。
断械案有一笔兵器下落不明,官银案有一大笔金银消失不见。
兵器同钱加在一起,会让人想到什么?谋逆!
顾甚微觉得自己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