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所有伤害过闻秋的人都不能放过,无论是他口中的那个崔经理也好,还是自己的父亲也罢,他会一个一个将这些危险因素铲除掉,给予他们应得的惩罚。这份伤害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则是他自己,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裴渡愿意将惩罚的权力交给闻秋。
最后,他们必须建立紧密的不可割舍的关系,比如生殖腔标记,比如结婚。这样即使有一天闻秋得知真相,也再也没有办法离开自己。
就如同之前每一次一样,他总是有办法,有手段,有执行力。他决定要做的事,总是安排缜密,不会出错。然而这一次,他却失去了从容和悠闲,变得痛苦而疯狂。
静谧的月光下,他的爱人和孩子无知无觉地睡着,并不知道他的心中在酝酿着什么样的风暴。裴渡连呼吸都放得轻轻的,唯恐惊扰了他们,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来偷幸福的贼,他正在对所爱的人实行犯罪。
那就犯罪吧,他会缄口不言自己的罪孽,只要能够永永远远地拥有他们,他情愿一辈子背着这沉重的负罪感,活在自我构建的地狱里,并甘之如饴。
修补花瓶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闻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幸福,无论是学业、事业还是家庭都让他感到快乐,连吴医生都夸他的病情有所好转,可以适当减少用药了。
小知了最近喜欢上了画画,经常趴在裴渡家那个巨大阳光房的地上,拿着蜡笔涂涂画画。
为了这个小宝宝,裴渡请了专业的育儿嫂、营养师和早教老师,加起来有足足有七八个人。但是她们神出鬼没的,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出现。另外还有一个安保团队,就更像幽灵了,还是某次李天畅无意中告诉他闻秋才知道,二十几人的专业安保团队正24小时严密地保证他们的安全。
闻秋难免觉得裴渡有些保护过度,但经历了之前那些事,他心里并不排斥,反倒觉得很有安全感。
他本以为一切都在好转,直到那天发生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天小知了正在画画,闻秋自己坐在豆袋沙发上读剧本。过了一会儿,他揉着酸痛的肩膀抬起头,却发现了惊人的一幕:小知了上天窜地笔走龙蛇,蜡笔横七竖八地画到了地板和雪白的墙壁上!
白墙上乱七八糟的蜡笔印极为刺眼,闻秋急忙拿湿巾纸去擦,污渍却越擦越大,变成了一处显著的脏污。
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非常火大,忍不住对着小知了提高了音量:“谁叫你画到墙上的?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小知了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眼睛里包着两泡眼泪,泫然欲泣。
“哭什么?”闻秋没好气地拍了他屁股一巴掌,“这又不是在自己家,这么漂亮的房子被你弄脏了,裴叔叔会生气的。等会儿要好好和他道歉,知道吗?”
“嗯……”小知了咬着嘴唇,一个没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
闻秋愣了一下,他以前是不会那么凶孩子的,可是现在却觉得那哭声格外刺耳,让他的头跟着痛起来,心里涌起一股没由来的烦躁和郁闷。
“别哭了,光哭就能解决问题吗?”他板着脸教训道,“你又不是第一次把墙弄脏了,而且这还不是在自己家里,尽给别人添麻烦……”
“怎么了?”裴渡循着哭声走进来,就看到眼前的一幕。
闻秋很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小知了画画,不小心把地板和墙壁弄脏了……”
他又拍了小知了屁股一下,小知了就一边呜呜哭一边说:“裴苏苏对不起,我错啦呜啊啊……”
裴渡当然发现了那块污渍,心里纳闷多大点事啊,“没事,叫阿姨来弄干净就可以了。”
他觉得闻秋对宝宝也太严厉了,便跪坐在地上,把小知了拉过来搂怀里,大手抹掉他的眼泪,“没事没事,男子汉大丈夫,不哭了。”
小知了已经和他很亲了,就抱着他的手臂,把哭唧唧的小脸埋在他的怀里撒娇。
“别太惯着孩子,该教育还是得教育,不然要宠坏了。”闻秋说着,又很快地抬头瞥了他一眼,看起来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裴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体都僵硬了一下——他意识到闻秋是在看自己的脸色。
他害怕自己会厌烦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所以才一定要孩子道歉;因为紧张和担忧,所以才会反应过度。
这突然的领悟,让他难受到快喘不上气来,好像有一根极细极长的针,扎入了他灵魂最深的地方,引起了深刻而剧烈的痛楚。
“真的没关系,你没有错……”他抱紧了孩子,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该受惩罚的是他,该被折磨的是他,是他的自私和卑劣,让他的妻子和孩子承受了这些。
那么坦白呢?现在就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好像在玩俄罗斯轮盘赌,把装了一颗子弹的枪对准脑门,扣下扳机,等待一个有可能会失去一切的结局?
裴渡缓缓地眨了下眼睛,目光落在了空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