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坤努力张了张嘴,抬出的手指却是被妘姝握住。
“别怕,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妘姝自榻边坐下,摸出袖中的药瓶,“卫哥哥先避让一下吧,他若说了什么我便喊你。”
葛坤痛苦呜咽出声,却是连身子都动弹不得。
季青安抚他道:“这是夫人,郎医我已经去请了,先让郡主帮你瞧瞧。”
“她不是……她是宴……宴……”
“你刚刚说了什么?”卫煜弯了身子,耳朵贴在他唇边。
妘姝低了眉眼,看向两人。
葛坤艰难动了动嘴角,手背被人施了针,他发不出声音来。
“你别急,先止血,我和将军在外面候着。”看他模样痛苦,季青轻声安抚。
卫煜沉了沉眉目,让妘姝快些为他上药。
门帘被人掀开又很快合上。
房内只剩下两人。
妘姝低眉,冲榻上男人弯了嘴角。
“又见面了,宴卯。”
“别怪我心狠。”
妘姝动了唇语,她知道外面的两个男人耳朵灵敏。
“你去陪他吧。”
葛坤瞪大了双眼,一根银针自头顶贯入,一滴鲜血都未能溢出。
“你还有半个时辰,但是你的全身都已无法再行动。”
妘姝捏着银针,拨了拨落下的青丝。她不能让人在她手里这么快死去,卫煜疑心重。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现在就杀了这男人。
“阿刑,将来你想做什么?”
“没有将来。”
“阿刑要活着走出暗营。”
“阿刑,笑一笑吧,我该走了,你又要孤单了。”
她永远记得暗营里的那个少年,纵然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有他与她亲近,他们不过是搭伴,他却为了她肯付出性命。
妘姝时常会想,死对那个少年来说,是解脱,却成为了她一生的枷锁,将她困在他死在她怀里的那一刻。
暗营从来都是如此,每天都会上演生离死别。
葛坤也明白,这女人不会放过他,就像他当初杀了她的伙伴一样。
他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才发现外面的日子也不好过。
至少,现在他没死的太难堪。
也算是明明白白了。
“卫哥哥,好了。”妘姝拂去衣裙上的碎屑,缓缓起身,“他有话要与你说。”
说这话时,她已是面无表情。
卫煜进了房,见人果然止了血。但是却没再挣扎着张嘴说话。
血止住就还有希望,伤养几日便好了。”季青轻声道,“还得多谢郡主。”
这话他是故意说给卫煜听的。
卫煜端坐着,他还在等葛坤张口,事关重大,他向来信任葛坤:“先出去吧,让他静一静。”
这话是指妘姝和季青。
季青和秋葵一般,都是知趣的人,出了房不忘给妘姝沏了杯热茶。
“将军爱喝龙井,一早备着的。”季青笑道。
妘姝接过茶水,缓缓坐下:“姑姑总夸季参将心眼通透,让她好生艳羡。”
“郡主过誉了。”季青笑得酒窝隐显。
“是秋葵说的,可与我无关。”妘姝看向他,“总夸你这好那好的。”
“她当真这么说?”季青凑近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习武之人的莽撞聊表于心。
妘姝笑声:“你去问她去。”
“这倒叫俺难为情了。”季青摸了摸脑袋。
葛坤死得悄无声息。
对知道自己死期的人来说,半个时辰已经太久了。
妘姝没有从卫煜的神情上看到太多悲悸,便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只有夜深人静、同床共枕时,妘姝才能觉察到他放松的身子又倏然紧绷。
“明日让宫里的太医瞧瞧,为何迟迟未能有孕。”卫煜擦干净身子,在妘姝起身擦拭时,拦下了她拿帕子的手,“不用擦了,多留一些,机会便多一些。”
妘姝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对她来说留不留都没有机会。
男人就是这样,一边与明媒正娶、同床共枕的发妻生儿育女,一边又在外面红旗不倒,处处作情。
允福来报,大将军去了司刑坊时,妘姝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和惊讶。
她只是提了剑踏进司刑坊的正门。
管事的老鸨一眼便认出了妘姝,毕竟在此地,还没人不认识几个达官贵人。
“郡主这是作何,我让人……”
“滚,宋二小姐在哪里?”
“我的郡主呦,您寻她作何,我让人给您安排其他更有趣儿的。”
老鸨身子扭得乱颤,完全不在意妘姝的气言,心里全都明镜似的。
“我要找她吃茶。”妘姝递过去两锭银子。
很大,老鸨胖乎乎的手都握不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