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屈辱极了,竟一时说不出保释金那三个字。
简若沉意会,立刻逼问:“你和狄秋河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到了这时候,反而不能急。
一急就会暴露重案组没掌握太多信息的事实。
“好好说,说慢一点。”张星宗拿着笔,手边是写满了字的四五页口供记录,“从你第一次见到狄秋河开始说。”
奥利维·基思不敢看仍然放在审讯椅上的照片,后仰着脑袋,竟真的想起了狄秋河身前的模样。
他又打了个寒噤,“是在一场学术沙龙里认识的。那时候狄秋河刚刚回国,我也刚当上香江大学的教授。”
“他看到了我发在sci上的文章,主动过来攀谈,然后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关应钧蹙眉。
这么看来,冯野是香江的第一位受害者。
奥利维·基思用冯野的论文作为敲门砖,撬开了香江大学天体物理系的大门,然后踩在冯野的尸体上,加害更多的归乡学生。
他抿唇道:“你怎么发现他手上有未发表的论文?”
简若沉微微侧目。
关sir的问话技术好像变好了,换做以前可不会这么层层递进,说不定会直截了当地问:你在哪里杀了他。
奥利维·基思竟笑了笑:“他想入学香江大学的博士,自然要物色导师,交流一下学术成果。”
“他信任你。”简若沉冷声道,“沙龙结束之后,你们约好在其他地方见面。随后狄秋河取来手稿,给你展示。”
他两手交握,骤然抬高声音:“是不是!”
奥利维·基思浑身一颤,面露惊骇。
警察究竟知道多少了?怎么连当时的细节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他还能说谎,还能隐瞒吗?
基思害怕。
简若沉也紧张。
毕竟这内容证据名录和口供名录上根本没写,是他根据奥利维·基思在审讯室内为数不多的口供现场推测的。
一般人根本不会在前往学术沙龙的时候还带着自己的论文手稿,就算狄秋河不讲究,真的带了,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
这个年代,论文手稿何其珍贵。
当年,狄秋河与奥利维·基思初步交流后,必定进一步约了时间,只可惜他不知道是当天还是之后,于是刻意模糊了两人约见的时间。
人在听到与自己往日境遇相同的事情时,大脑会自动补全一部分疏漏内容。
奥利维·基思果然没注意到这个漏洞,磕磕巴巴道:“是……晚上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两份手稿。”
他说着,又不甘心就这么全部交代了,想说个谎试探一下警方。
可是此时此刻,他竟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弥天大谎能瞒天过海。
真是辨无可辨。
简若沉抬眸扫过去一眼,“不要想着隐瞒。隐瞒,只会浪费我们双方的时间。”
奥利维·基思呆呆看着面前的人。
谈话的节奏全然掌控在简若沉手里。
他左侧坐着蛰伏的关应钧。
右侧是一个眸色犀利,看着似乎有些文弱,拿着笔奋笔疾书的青年。
隔着这个青年,是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审视的一位女警。
奥利维·基思看着她,只觉得嘴角火辣辣地发疼,脑子嗡嗡作响。
毕婠婠冷笑一声,“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写了怎么称述你自己的案情?”
她毫不客气,抓住机会就骂:“你不要像碗里的鱼头一样,拨一拨才动一动,自己称述自己怎么杀的人都不会么?还终身教授,怪不得你要剽窃学术成果,原来是连话都不会说。”
张星宗在边上刷刷刷地写。
简若沉看了眼,记得那叫一个龙飞凤舞、义愤填膺。
他沉默一瞬,提醒:“这句不记。”
张星宗点点头,刷刷划掉后面一句,然后翻页。
奥利维·基思脸色发红发胀,几乎升不起什么反抗之心,他道:“我看过两份手稿之后,主动问了香江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狄秋河说马鞍山还不错,他很热情,说可以带我一起去。”
“这正合我意。”
案发地竟是狄秋河亲自带着杀人犯去的!
他不知道自己选定的导师是一个魔鬼,不知道这个人已经杀害了一个天才,竟还把人当成人生的信标。
奥利维·基思陷入了回忆里,越说越顺,“我们去了几次,第二次时,我谎称喜欢登山,登山时学术思路会格外清晰,问他是否要跟我一起去。狄秋河答应了。”
“我在天体物理上的造诣不是假的,我们聊了很长时间,我觉得他只不过胜在观测点新颖,我要是比他先想到,写出的论文也不会差。”
简若沉微微蹙眉。
这个陈述话里的我太多了。
一段话,8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