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何相,舌头还在,喉咙无伤。”
何彦舟闻讯微微颔首,却不言语。平乐县令还不明所以,另外一名护卫已快步上前,拔出腰间匕首,对准受刑之人肩胛骨缝剜了进去!
伴随一声惨叫,那女子再度疼醒过来,立时便被护卫扯着头发被仰起了头。
那是张消瘦脏污的脸,甚至还沾染着不知是谁的血迹,她的双眼木然无神,仿若是木头珠子装进了这对属于活人的眼眶之中。
“真凶到底是谁。”
何彦舟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于牢中回荡,他略一抬眼,那双狭长凤目眯成一条缝隙,正定定望着那名女子。
一旁的狱卒许是有些不忍道:“何相公,程氏自打受刑以来,一言不发,许是她真的是哑巴……”
何彦舟猝然皱眉,而电光火石间,还不及那名狱卒反应,匕首寒锋划过喉头,鲜血喷涌,顿时覆满视线!
随着一声闷响……方才开口求情的狱卒砰然倒地!而行凶之人,正是何彦舟的护卫。
在场众人无不噤声屏息,血水流了一地,险些沾到何彦舟的靴子,另一名护卫见状立即上前将尸首踢到角落中。
眼见自己的手下只不过多说一句话便横尸当场,平乐县令不由呆愣在原地,战战兢兢不敢插嘴,何彦舟却再度开口,望着那蓬头垢面的女子温声道:“或者老夫该问你,是谁拿走了账本。”
账本。这个词汇灌进女子耳中,却又立即从另只耳朵冒了出去。那女子不知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固执不语,浑身的伤口折磨得她皱眉咬唇,连呻吟声都闷闷的没什么气力。
“何相,是否要继续用刑?”
一名护卫询问道,何彦舟思索片刻却摆了摆手,竟起身亲自走到人面前。
那女子正小声啜泣,身前换了人也察觉不到,何彦舟稍稍垂眸侧首,打量着她的面孔,忽地笑了两声。
“倒是看不出长得像。”何彦舟似问似叹,神色态度都极为温和,宛如慈祥长者般道:“程氏,你还记得,程如一吗?”
听得那熟悉名字,刑架上的人竟不可抑制的浑身一僵。
何彦舟见状眉心微动,继续道:“你们是兄妹,可长得却不像啊……”
女子眼中乍然冒出些许情绪来,却直愣愣泛着些疯意,她哆嗦着仰头看向何彦舟,嘴唇颤抖却依旧没吐出字句来。
程如一……程如一。
是谁?是谁……?想不起来了,却又好似是个很重要的名字……
……
程如一。
十岁一别,再见程如一时,她已然长成了一名清丽美貌的少女。
许是继承了更多父亲的样貌,她和程如一有着五六分相像,一呼一吸,都美得令人惊叹。
但她却不记得眼前这名与自己面容相像的男子了。母亲命人将他按在地上,并将一枚烧红的莲花香纂递到了自己的手上。
母亲对她说:“秀娘,去!用这个烙他的脸!”
秀娘。对,这是在叫自己了,自己的名字是程如秀,是母亲起的。
她接过莲花香篆,一步一步走向那名满眼错愕与不解的男子,他一声声唤着“清儿”,仿佛是在唤着自己。
与人目光交错的瞬间,她迟疑了。可母亲却在身旁鼓舞道:“秀娘!你是这黄家的大小姐,整个家产将来全都是你的!这人不过是一个与你不相干的下人,他拦了你的路,你有权处置他!有权随意处置他!”
手腕一抖,莲花香篆蹭在了那人的额角上,他似是忍着痛意,依旧唤她作“清儿”。
“清儿,我是哥哥啊……”那人说了这句后,便被母亲下令拖走了,想是要挨打的。
可清儿是谁?哥哥又是谁……她想不明白,只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阵阵痛呼呻吟声,微微勾唇,露出了一丝笑意。
记忆中,母亲总是会带着她打骂下人。起初她会怕,可久而久之不知怎的,她竟也能从中体会出乐趣了,尤其是那名与自己眉目相似的男子,每每对他下手欺辱,那人眼中的屈辱与痛心,总是能转换得精彩绝伦。
是的……母亲说的对,她是黄家大小姐,嚣张也好,跋扈也罢,都是她应该的,富贵荣华,也都是她应得的。
回忆至此,过往画面被血色刷洗,骤然翻覆颠倒。
她年少时爱慕的少年,虽为商户,却也是她下定决心要嫁之人。
他拉着自己的手,满眼温柔的轻声道:“秀娘,我们何家是行商的,你们黄家书香门第,自然不会同意我们这门婚事……这样吧,你听我的,哄你爹娘上山拜佛,再将他们外出行程传信给我,我叫几个江湖上的朋友绑了他们。放心吧秀娘,我朋友有深浅,绝不会伤了二老,只是做个戏,要个黄家给不起的赎金,我再来主动交出这份赎金,就当聘礼……到时候,救命之恩,就不怕他们不答应这门亲事了……”
情郎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山盟海誓也说的信誓旦旦。
可自计划却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