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7点刚过秋曼莎就来了。她和往常一样,手里提着刚打来的暖水瓶,优雅而有分寸地先敲敲门,优雅而有分寸问候早安,优雅而有分寸地打扫室内卫生,并泡上一杯茶。
“周芳的事,我问了问王姐,她说医院讲已经怀孕5个月了,不能引产了,只能是生下来。”秋曼莎手上忙活着,嘴里也不闲着。
陶砚瓦诺诺应着,没表示任何意见。他虽然兼着服务中心法人代表,但服务员上面有班长,班长上面有服务处,服务处上面有分管副主任,他不能听到一个小服务员说了什么,就找这个找那个。
当然,他心里其实也在想:周芳肚子里的孩子会是谁的?是领导的?那将是天大的丑闻!是司处级的?是哪个处以下人员的?车队的?陶砚瓦基本把整个机关的男性筛了一遍。但想不出任何明确答案和哪怕一丝线索。
他不急。因为这事说到底,和他本人没有太大关系。
秋曼莎见陶砚瓦不愿意答腔,也不再多说,干完活儿,拎起空暖水瓶离去。
服务员有轮换制度。一个季度轮一次。本季由秋曼莎负责陶砚瓦的办公室。
秋曼莎是目前资历最高的服务员,算算已经五年多了。当年的一把手心细,什么事情都管,机关进公务员是大事,每年面试他不便出面,人事部门便全程录像,放给他看,由他拍板选用他满意的。服务中心进人他也管,包括车队、打印室、门卫、厨师和服务员。他都要一一过目,他看不上眼的,决不能进来。特别为自己服务的服务员,必须由他亲定。他一旦选好哪一个,除非他自己不用了,否则谁也不能替换。
秋曼莎是某市职专航空服务专业的学生。号称学的是“空姐”专业,入学时要求形象、个头儿。实际这都是教育产业化,教育为挣钱的产物。到处学空姐,哪里需要这么多空姐?真正当了空姐的,还有不少是花钱托人才去的。大部分“航空服务专业”毕业的学生,其实是做什么的都有。
秋曼莎那批来了6个人,为了这6个学生,按照一把手要求,陶砚瓦亲自到河南那个地级市跑了一趟,省里对口单位的一把手老梁陪他一起去学校,从两个班六七十人中,选了她们6个女孩子。
记得秋曼莎是由老梁选中的。那时她还没发育好,小柴鸡儿似的,并没有引起陶砚瓦注意。但老梁那天只说了一句话,就是说第五组打头数第三个不错,指的就是秋曼莎。
从此陶砚瓦跟老梁再没联系,秋曼莎自己更不知道老梁为什么看中了她。但一个陌生人的随便一句话竟然就决定了她的青春岁月怎么过。
这6个孩子来时,由该市教育局长、学校校长陪同。一把手还请他们吃了饭,就在尚济民请岳顺祥这个房间。
这种事对尚济民来讲是不可思议的。他也是一把手,但不能想象尚济民会在此请一个素不相识的某地级市的教育局长,更别说什么职专校长。但当时的一把手就请了,而且吃的喝的说的都很尽兴,没有人感觉有什么不妥。
机关的氛围都是由一把手营造的,他的个性、好恶如何,他在某一时期的关注点在哪里,影响整个机关的情绪和状态。而尚济民这个一把手,与前任的风格迥异,他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兴趣,谁来谁走,包括谁在他办公室服务,他一概不管不问。
当初来的6个人,陆续走了5个,都是有了新的人生规划,自己辞职走的。秋曼莎没有走,似乎也没有什么想法。她没有什么野心,连个班长也不想当,就做普通服务员。工作也一般般,但也不出什么纰漏。
由于她毕竟是由陶砚瓦亲自选来的,陶砚瓦或多或少对她有所关照。在秋曼莎心里,也感觉陶砚瓦是把她带来的,所以就有所依靠。比如有一天她给陶砚瓦打电话,刚开口说话就哭起来了,说她姐姐开了个时装店,被北京的批发商骗了,000元押金不给退。钱是她交的,她就急哭了。陶砚瓦马上给那家公司打电话,那家公司答应不退钱,但可以去挑选同等价值的货来抵。也算是没有吃太大亏吧。
大概也是搞得太久了,最近秋曼莎找陶砚瓦让帮着找工作,在北京、郑州都行。有对象了吗?没有。急着想嫁人了?不是。陶砚瓦看着她,想想她刚来时的模样,真是出落得越发象个大姑娘了。她不再耍小性子哭鼻子了,不再为些破事儿和周围人员闹别扭了,啊,好象也不再因为每个月的那个疼得打滚了。
说起来当年陶砚瓦真见过一次,那天晚上他正好在值班室值班,一个服务员慌里慌张跑来,说秋曼莎肚子疼,你快看看吧。过去一看,陶砚瓦也傻了眼:秋曼莎在宿舍床上窝着,头埋进两条腿间,分不清是哭声还算叫声,总之是就要死的样子。陶砚瓦赶紧说叫个车送医院吧,就和另一个服务员去抬,秋曼莎却死活挣蹦着不去。过了一阵子,声音慢慢小了,似乎在好转,但是她不肯抬头,只是说,主任你走吧,我没事儿了。另一个服务员就使眼色说,没事儿了,她每个月都疼成这样子。陶砚瓦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为秋曼莎换工作的事,陶砚瓦也真上了心。找了几个认识的老板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