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未得开始,也无谓结束。
她清醒的知道,他们终有一日会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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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道友。”
悦耳的叫唤响起,像动听的铃声,把林风致的飘远的思绪拉回。蜿蜒的山路已经走到头,眼前是片白雾缭绕的仙庭莲池,衣裳华美的众修士穿梭于池中的九曲桥上,谈笑间走向莲池中央的殿宇。
这便是五华山的宝殿,是众修观礼的地方,也是她从前难以企及的地方。
叫住林风致的是位俏美女修,云鬓高挽,髻间簪着明火昙,胸前挂着双凤珠,腰间坠着金色降魔铃,臂弯里挽着霞光烟色的披帛,美得似壁画里走下的仙人。
林风致认得她,这是五华山掌门的掌上明珠孙灵若。
一年前她与封默在冥山蛇谷历练时正好遇上困于谷中的孙灵若一行人,是封默出手相救,后来孙灵若便与他们结伴历练。再后来,因着孙灵若的关系,封默得见五华山山主,又因天赋出众而得青睐,方有他今日拜入五华山,成为五华宗主亲传弟子之机缘。
“孙道友。”林风致已从驴背上下来,客客气气行礼。
虽然结伴历练近一年,但她和孙灵若间还是保持着客气的疏离。
“阿默正跟着我父亲拜见几位上仙。”孙灵若淡淡一笑,朝不远处望去,“今日宾客甚多,他不得空闲,一会儿我让他过来见你。”
林风致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九曲莲桥中的封默。他神情自若地站在一众上修之间,清俊的容颜挂着得体的淡笑,不亢不卑地朝上修们见礼,清冽的目光似海间明月,自有一份与众不同的气度。
想她与他三十载结伴同修,纵无男女情分,难道当不得“亲人”之称?几时起他们要见面,还得通过外人允许?
心念瞬过,林风致只笑道:“有劳孙道友。”
“林道友客气了。”孙灵若轻拂鬓发,美眸中流淌过几缕柔情,“他很优秀,今日又入仙门,成为我父亲的亲传弟子,日后定将仙途无疆,再不会如从前那般泯于散修,林道友也不必再替他操心。”
“我从来没替封默操过心。”林风致摸着黑毛驴的背,道,“他的资质,不管是散修还是入仙门,将来都会有所作为。”
“那林道友你呢?阿默若进了仙门,便不能像从前那样带着你修行。”孙灵若温声和语中带着不动声色的试探,“找个仙门依附,比一个人在外头修行要轻松不少,附近有几个新立的仙门不错,林道友若有需要,我可以请父亲出面为你引荐。”
“孙道友的好意我心领,不过在下习惯闲云野鹤的日子,仙门诸多约束,不适合在下。”林风致想到什么,神情越发冷淡,只将客套话说得四平八稳。
她想,她需要反思一下。自己与封默结伴修行三十余载,该做的事她一件没有落下,哪怕当着封默的面,她都敢说一句,这几年要是没有她,封默的修行绝不可能如此顺遂,怎么到外人嘴里,她却成了封默的依附?
孙灵若夸了句:“林道友果然是胸有丘壑之人。”又道,“桃林里备了些薄酒灵果,我让人带你过去……”
她话没说完,就被林风致打断:“不必麻烦,我传音通知他,他过来了。”
孙灵若转眸,望向九曲桥。封默与众修施礼告罪,果然朝这里走来。
“看来他很在意林道友,竟愿抛下诸家仙长。”她垂眸一笑,掩去几许不悦。
“孙道友大可不必话中有话,我与封默几十年情谊,若他是那等见利忘义之辈,想必也换不到令尊青睐。”林风致最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言语机锋,心里早就不耐烦,也懒得顾她面子,一语道破,“孙道友,封默并非任人摆布之辈,可不会因为当了谁的弟子就对谁另眼相待。你与其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不如想想如何打动一块顽石坚冰。”
这话说得直接,孙灵若眉间顿沉,目光转了转,到底没发作,只盯着林风致从黑毛驴背上行囊里抱出的一小坛酒问道:“这是……”
“送给封默的贺礼。”林风致随口答道。
比起四周修士送出的贵重礼物,她一介低微散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也只有这坛酒意义非常,她想亲手交给封默。
可没等封默走到面前,一物破空而来,打在酒坛之上。只闻得瓷裂脆音,林风致手中酒坛四分五裂,酒液迸散,洒了满地,也溅湿她的前襟与裙裳。
“瑞瑞!”孙灵若朝着那物飞来的方向斥道。
林风致转眸,只看到树下站着个小男孩,左手拿了把弹弓,右手抛着几枚泛着赤光的晶石,面对孙灵若斥责无动于衷地耸肩,只冲林风致做着鬼脸。
不是别人,正是孙灵若的幼弟,孙灵瑞。
“发生何事?”封默已经掠到林风致面前,看着满地碎瓷蹙了眉。
“阿默,瑞瑞顽劣,打碎了林道友的酒。”孙灵若抢先开口,又朝林风致道,“林道友,实在抱歉,我定会禀明父亲,重罚瑞瑞。”
“一坛酒而已,倒也不必。”封默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