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军队不在此地。
大军南下需借道于宋,宋伯率军留在国内,抓紧整肃朝堂,该杀的杀,该抓的抓。关押在牢中的三令全部处死,家族驱逐,朝堂风气焕然一新。
对他突来的雷厉风行,满朝上下瞠目结舌。
唯独公子有看清背后,猜出晋侯和公子齐将至,不由得心生喜悦。
许伯姗姗来迟,见到林珩时颇为局促。之前在丰地会盟,他差一点失去性命,勉强保住脑袋归国,立即与狄羌反目,亲自带兵击胡,连夺两处胡人的养马场,准备入贡献给晋君。
曹伯与他前后脚抵达,面貌与会盟时截然不同。
他与长沂君通力合作,借助林珩之势彻底把握曹国军政大权,将国太夫人及依附她的势力清出朝堂。
此次出征西南,曹伯领兵在外,长沂君留在国内,为的是安稳朝堂,防止国太夫人的势力死灰复燃。
日暮时分,西境诸侯齐聚边境,一座座营盘铺开,威势赫赫,煞气凛然。
入夜后,营盘中点燃火把,诸侯应邀前往林珩营内,商定明日天明拔营,继而围着篝火畅饮。
蔡欢持盏起身,笑着看向林珩,恭维道:“君侯武功盖世,此战必旗开得胜。”
林珩饮下蔡欢的敬酒,随即邀众人共饮:“诸君饮胜!”
在场诸侯同时起身,双手托起酒盏,声音洪亮:“敬侯伯!”
篝火跳跃,焰舌翻卷热浪。
爆裂声从焰心传出,成百上千的火星飞散,在晚风中扶摇直上。
大块的肉在鼎中翻滚,酒香弥漫在空气中。
鼓声响起,一队雄壮的甲士出现在宴会中,手持戈矛拼刺,以武为宴会助兴。
夜空下,一道黑影出现在营地上方,瞅准大帐所在,似流星飞落。
马桂守在帐前,耳畔听到风声,身体纹丝不动,仅抬起一条手臂,轻松接住飞落的信鸟。
信鸟腿上绑着一只木管,马桂借火光照亮,看清管身上的花纹,赫然是一只於菟。
猜到信鸟从何而来,他叫来一名随军侍人,在对方耳边吩咐几句,指向篝火闪耀处,道:“速去报于君上。”
“诺。”
侍人领命,当下脚跟一转,向林珩所在的方向奔去。
宴会持续到深夜,气氛极其热烈。
国君们推杯把盏,看似在互相恭维,好话一句接着一句,完全不重样,实则暗中较劲,以祝酒互相比拼。
祝酒演变成拼酒,酒瓮陆续清空。
气氛烘托下,无人愿意示弱。至宴会后半,多数人酒意上头,变得醉眼朦胧。
至月上中天,林珩出面结束宴会,众人想到明日大军开拔,不能误了正事,这才不情不愿地散去。
营门大开,诸侯车驾停于外。
车前插有旗帜,车身上绘有各家图腾。图案千奇百怪,有的写实,能一眼辨出虫鸟鱼兽;有的抽象,线条粗犷狰狞,更贴近先民的绘画。
甲士守在车两旁,手持戈矛长戟,列队时昂首挺胸,样子威风凛凛。
同为西境诸侯,同样参与过丰地会盟,彼此地位相当,谁也不愿屈居人下。
各国国君齐聚一堂,表面和和气气,不至于剑拔弩张,实则暗潮涌动,背地里互别苗头。国君之下,氏族、甲士乃至军仆都有意争强,彼此间不甘示弱。
诸侯们走出大营,一个接一个登车。车奴挥动缰绳,伞车陆续驶离,在夜色下行远。
最后一名国君离开,军仆推出拒马,关闭营地大门。
营内篝火即将燃尽,军仆熟练地竖起木架,撑起大量火盘。
拳头大的火球在盘中跳跃,明光散落在帐篷之间,光线串联成甬道,照亮整座大营。
荒野空旷,一望无际。
夜风呼啸而过,带来狼群的嚎叫,凄厉刺耳。
巡营甲士举着火把走过,绕过两座帐篷,迎面遇上另一支队伍。
后者的组成稍显特殊,队伍中跟随两头狼,尖牙锋利,胸脯厚实,狼眼在黑暗中闪烁幽光,样子很是骇人。
这样两头凶兽出现在营地本该引发警惕,甲士们却习以为常,未见半点慌乱。与对面的同袍打过招呼,几人的目光落在狼身上,语气中不乏羡慕:“狼爪,如能生下狼崽,切记留给我一只。”
“一定。”狼爪点头应道。他开口说话时,两头狼靠在他脚下,身体蹭过他的腿,亲昵显而易见。若非獠牙尖锐尾巴低垂,同家养的犬并无多大区别。
狼嚎声持续一段时间,绿光游弋在大营外,迟迟不愿离去。
狼爪拍了拍脚下的狼,一头仰头嚎叫,另一头紧随其后。声音一度压过营外的狼群,威慑力十足。
大概是感知到威胁,营外的狼嚎声逐渐减小,狼群调头远去,明灭的绿光消失不见。
狼爪抓了抓狼的后颈,赞许它们的表现。
甲士们见怪不怪,收回羡慕的眼光,继续巡逻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