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处,黑浪似潮水涌动。
数不清的图腾旗迎风招展,旗下战车驰骋,各路诸侯并辔前行。车后跟随骑兵,马蹄声犹如奔雷。
队伍后排列百余辆大车,车上满载收获的猎物,专为会盟准备。
军仆驾车,奴隶跟在车后奔跑,有的还扛着收获的猎物,力气惊人,速度丝毫不慢。
望见这一幕,王子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当日诸侯入城,他未曾亲眼目睹,今日见证大军军威,煞气迎面袭来,不由得脊背生寒,只觉手脚冰凉。
突然,他看到队伍中的一面旗帜,双眼蓦地瞪大。双方距离拉近,他终于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姬岁!”
王子岁的身影竟出现在队伍中,和诸侯一同狩猎!
如无意外,明日会盟,他也将以诸侯的身份参加。若非今日亲眼所见,自己和天子仍会被蒙在鼓里。
王子盛望向对面,神色阴晴不定,对着王子岁咬牙切齿。
归来的大军中,诸侯们也发现他的身影,没有减慢速度,反而加速驰骋,转瞬来至近前。
车轮滚滚,铁蹄踏碎平原。
劲风迎面袭来,煞气凛然,使人心惊胆丧。
王子盛顿时变了脸色,无暇顾及心中的愤怒,忙不迭命车奴让路,唯恐被战车席卷。
值得庆幸的是,他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大军中途停住,诸侯陆续减慢速度,没有对他造成危险。
不幸的是,他的胆小怯懦展现于人前,众多目光聚集在身上,无需抬头,已经能感到窘迫。
号角声告一段落,王子盛抬起头,望见前方的玄车,想到自身使命,硬着头皮驱车上前。
距离数米,他被骑士拦截。
面对剽悍的晋骑,王子盛没有丝毫脾气,十分自觉地走出车厢,步行来到林珩车前。
“晋王。”王子盛叠手见礼。
“王子有礼。”林珩单手覆上车栏,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弩,由晋匠精心打造,雕刻玄鸟纹,能够连发十矢,在世间独一无二。
王子盛直起身,猛然撞见林珩手中的弩,发现他抬起手臂,锋利的弩矢正朝向自己,登时吓了一跳,到嘴边的话卡住,脸色煞白。
见状,林珩放下手臂,身侧几人低笑出声。
王子岁转过视线,并无意为兄长解围。
王子盛只能自行调整心态,压下心中恐惧,紧绷着声音开口:“天子命我传旨,明日会盟,他将至城头。”
“城头?”林珩挑了下眉,意味深长道,“天子的意思?”
“天子有伤在身,晋王见谅。”王子盛冒出冷汗,硬着头皮说道。
“既是天子之命,寡人自当领旨。”林珩意外地好说话。和王子盛预想中不同,没有一句质疑,也没有为难,随意点了点头便放他离开。
直至回到车上,王子盛仍感到不真实。
马车前行,他在车上回头,只见玄车旁多出一辆金车,绯袍玉冠的越王貌似说了什么,引得晋王忍俊不禁。
楚王和齐王的战车也先后行来,停在玄车两侧。
四人聚在一处,皆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秀丽俊雅,秾丽绝代,仿佛集世间万千光华。
各路诸侯拱卫四人,恰似众星捧月。
这一幕刺痛了王子盛的双眼,他狼狈地收回视线,再不敢多看,逃一般驱车回城,身影消失在城门之下。
临近傍晚,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笼罩大地。
各路诸侯满载而归,为明日会盟筹备,都在彻夜忙碌,篝火燃烧整夜。
上京城却格外寂静,与城外形成鲜明对比。
城头火把忽明忽灭,一如这座雄伟的王城,颓势尽现,注定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终将了无痕迹。
晋国,肃州城。
天刚蒙蒙亮,肃州城外便人声鼎沸。等待入城的队伍排成长龙,自城门下蜿蜒开来,一眼望不到尽头。
城头上火光熄灭,军仆移走燃烧整夜的火把。
一人击响皮鼓,有力的双臂交替落下,鼓槌击打鼓面,隆隆的鼓声传开,碎裂狂风,在城头持续回荡。
“开城门!”
甲长一声令下,门栓被抬走,几名军仆推动绞盘,厚重的城门缓慢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