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茯苓低声应诺,快步跟上林珩。
谷珍走在两人身侧,思及林珩方才所问,心中微微叹息。
自从来到晋国,他就学会明哲保身。在这座宫殿中,他唯一要效忠的是国太夫人。
公子珩为国太夫人所喜,他必定尽心尽力为其调养。
至于旁人……
谷珍垂下视线,眸光不曾有半分波动。
他本是越人,晋侯病重与否同他何干,讳疾忌医又有何妨。
清晨时分,云收雨歇。
东方欲晓,旭日初升,天边绽放一片蔚蓝。
凉风刮过城内,掀起雨水蒸腾的薄雾,缥缈朦胧,笼罩盘踞在平原上的肃州城。
晨光渐亮,雾气趋近淡薄。
大街小巷鼓噪人声,氏族的车马穿过长街,驰向座落在城北的晋侯宫。
马奴挥舞缰绳,甩出响亮的鞭花。骏马撒开四蹄,车轮碾过厚重的青石,惊走路旁的行人。
国人迅速向一侧闪避,回身瞧见车厢上的图腾,到嘴边的抱怨又咽了回去。
奴隶弯腰低头,遇到马鞭扫来也不敢闪躲,硬生生挨下一记,甚至不敢发出一声痛呼。
马奴很是得意,又甩了一记鞭花才驾车离去。
直至车尾消失不见,受伤的奴隶才从地上爬起身,紧了紧破损的麻衣,拍掉手脚脏污,表情始终麻木。
转瞬又有车辆行来,车上没有氏族图腾,也无任何醒目的标志,显得过于朴素。护卫车驾的私兵极不寻常,他们出身鹿氏,以擅长角力能扛巨盾闻名于世。
“车上是鹿氏郎君?”
“不像。”
在国人的议论声中,又有一辆马车驶来。
这次他们看得清楚,擦身而过的是象征晋室的玄车,护卫在车旁的有狐氏私兵。
“公子长。”
议论声传入车厢,林原推开车窗,瞧见追上来的玄车,不由得皱眉。
林长望见林原,再观他乘坐的马车,神情为之一变,紧接着冷嘲热讽:“林珩一顿鞭子就打怕了你?没用的废物!”
林原面沉似水,背上的鞭伤仍隐隐作痛。面对林长的嘲讽,他不做口舌之争,仅是冷笑道:“看来兄长的鞭伤全好了?”
“你……”
“弟怯懦,不如兄长胆壮。先行一步,兄长莫怪。”
见林长面露不善,有狐氏私兵手按佩剑,鹿氏私兵纷纷撑起挂在背后的铜盾,盾上凸起锋利的铜刺,长度足以刺穿马颈。
“兄长,父君重开朝会,你也不想误时吧?”
林原靠在车窗前,逐渐变得不耐烦。
两人时常发生争执,都是点到为止,少见如此剑拔弩张。仅仅一夜,林原的变化翻天覆地,把之前的合作抛之脑后,明摆着同林长割席。
林长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
“林原,你是何意?”
“弟不能与兄长同行。”扫一眼对面的玄车,林原意味深长道,“看在往日的情谊,奉劝兄长一句,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以免再受鞭笞。”
话落,林原放下车窗,令队伍加速疾行。
“速走。”
“诺!”
马奴挥动缰绳,鹿氏私兵收起方盾。队伍快速穿过街道,同林长拉开距离。
长街另一端,陶氏和费氏的马车并行而来,碰巧撞见方才一幕。
“公子长确不聪明。”
费氏家主口出评价,陶氏家主则不言不语。
后者身旁放着一只木盒,盒中是连夜写好的奏疏,历数先氏罪状,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拿不下有狐氏也要铲除先氏,拔其爪牙!”
金乌渐高,晨雾彻底散去。
肃州城城门大开,氏族悉数抵达晋侯宫,整理衣冠进入大殿,分两班落座,彼此间泾渭分明。
殿前设有长案,赤金包裹四腿。
人俑状的宫灯立在案旁,灯盘注满灯油,灯芯日夜不灭。
时辰未到,晋侯尚未出现,长案后空空如也。
氏族们或是低声交谈,或是凝神沉思,亦或是闭目养神,等待编钟敲响的一刻。
“父亲,你看。”
陶廉从身后凑近陶裕,手指另一侧的队伍。
陶裕睁开双眼,就见有狐氏父子正窃窃私语。察觉到陶裕和陶廉的注视,有狐显怒形于色,目光凶狠。
“看样子,今日不会太平。”雍氏家主容貌俊朗,三缕长髯飘在胸前,一派仙风道骨。
“岂止是不太平。”田氏家主方面阔口,腰大十围,站立比人高出一截,坐下都类一座小山。他刻意压低声音,八卦道,“昨夜传出消息,公子珩惩丽夫人。在玉堂殿前,丽夫人被压着叩首,听说头都磕破了。”
雍楹不动声色旁移,看向田婴的目光很难以形容。
田婴兀自不觉,还想继续开口。不巧编钟声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