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台在他的右手边,旁侧是竖起的笔架,架上悬有数只毛笔,下方则是两只刀笔。
林珩面前铺开一张绢,他悬腕其上却迟迟没有落笔,貌似在迟疑,还有些许为难。
谷珍的好奇心并不旺盛,短暂扫过两眼就收回目光,毕恭毕敬叠手行礼:“仆奉召前来,参见君上。”
林珩抬头看向他,道:“起。”
谷珍从容起身,抬头看向林珩,询问道:“君上深夜召仆前来,未知有何吩咐?”
“寡人今日见大母,观其精神不佳,神色倦怠,不免心存担忧,故召君前来。”林珩将笔放到一旁,合拢一字未落的绢布,讲明召见谷珍的原因,“近日君可曾入宫为大母诊脉?”
谷珍凝神思索,回想上次入宫时的情形,实言道:“君上,仆五日前入宫见国太夫人,奉养身汤药,未曾诊脉。”
“养身汤药?”
“国太夫人不耐暑热,有苦夏之症。”谷珍回道。
“大母确是苦夏?”林珩仍不能完全放心,遂道,“君今夜留在宫内,明日随我去见大母,为大母诊脉。”
“遵旨。”谷珍俯身领命。起身时想到林珩之前的吩咐,当即打开药箱,取出一罐药粉,“君上,伤药配成。”
药粉装在陶罐里,打开时弥漫一股苦味。
谷珍向林珩介绍药效,言药粉能止血,防止伤口溃烂,只是用时激痛,堪比火燎。
“选用的药材都很常见,方法也简单,坊内药奴就能大量配制。”谷珍又取出一只陶罐,里面是桂圆大的药丸,“此药内服,能止发热。”
两只陶罐摆在面前,林珩捻起一撮药粉,搓了搓指腹,发现颗粒细碎,即便通晓药理也难辨别出全部成分。
“善。”
晋有虎狼之师,将士勇猛,在战场上悍不畏死。
大军出征遇到强敌,伤亡不可避免。为减少死伤,武器甲胄至关重要,伤药也不能或缺。
林珩登位之前,军中不发辎重,战马、武器和皮甲都要自备,伤药更加没有。他有意改变这种状况,从新军开始着手,发放武器、甲胄和伤药,贯彻军功爵,尽揽人心,真正做到军权在握,军队上下如臂指使。
为检验药效,林珩拿起刀笔,以刀尖划过掌心。
鲜红滴落,谷珍大惊失色。
“君上不可!”
“无妨。”
林珩抓握两下手指,看着血线流出掌缘,滑过手腕,蜿蜒成醒目的红。
他从陶罐中抓取药粉,直接撒到伤口上。刺痛瞬间袭来,火燎一般,却非不能忍受。相比被箭簇贯穿肩膀,这种程度的痛倒也不算难捱。
他凝视掌心的伤口,肉眼可见,流出的血在减少,效果远胜他之前使用的伤药。
刺痛逐渐消失,林珩以指腹按压掌心,嘴角牵起一抹弧度。
他抬起头,灯光映入瞳孔,笑意盈盈,却让谷珍脊背生寒。
“谷医,你有大功。”
“君上过誉。”谷珍不敢居功,说话间从药箱中取出干净的布条,上前为林珩包扎伤口。
“谷医太过谦虚。”林珩平放手臂,看着布条绕过掌心,话锋一转,“解瘴气的药可有眉目?”
谷珍动作微顿,随即将布条系紧,回道:“仆暂无头绪,但有一事奏请君上。”
“何事?”
“毒氏擅制毒,毒氏女或有方。”
“毒氏女?”
林珩收回手,神色不明。
西南有瘴气,遇之伤身,甚至能殒命。
他特地问过田齐,对瘴气有了更多了解。此次讨伐信平君,逆贼的军队不堪一击,唯有瘴气不能不防,需谨慎对待。
思及此,林珩决定采纳谷珍的建议。
“马桂。”
“仆在。”听到林珩召唤,马桂出现在殿前。
“明日朝会后,召见毒氏女莲。”
“诺。”
马桂在殿外听得分明,知晓毒氏女有用,当即垂手领命,决定明日亲自往西苑一行。
晋侯宫,西苑。
莲夫人用过早膳,将自己关在侧厢,专心致志研磨药粉。
依照她的要求,房间重新布局,屏风、桌榻都被移走,腾出更大空间,方便摆放木架和药柜。
木架上堆满瓶瓶罐罐,瓶身和罐口贴有标签。
三只药柜靠墙矗立,顶部抵近屋顶,两侧紧贴墙缝。大小相同的抽屉填满柜身,里面装有各种药材,药味从缝隙溢出,弥漫整个房间。
莲夫人穿着一身布裙,腰间系宽带,袖摆束在前臂,更加方便活动。
她手提一杆小秤,熟练的称重药材,逐次放入研钵中。同时提笔记录,以备日后查阅。
最后一味药材投入钵内,她放下小秤,拿起一旁的药杵,开始将切碎的药材研磨成粉。
这个过程漫长且枯燥,重复相同的动作,不多时就手臂发酸,额头和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