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也是为姑娘好啊。”安嬷嬷跪在车内,看似毕恭毕敬,但到底没按沈鸢的吩咐来办。夫人,也就是沈鸢的母亲临终前,再三吩咐她要照看好一对子女,沈致被抓入狱,眼下她拼了命地也想照顾好沈鸢,在她看来,去将军府等于羊入虎口,姑娘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选,为何非要把自己逼到绝路上去?
沈鸢长叹口气,知道自己说不动安嬷嬷,刚想开口说出“停车”二字,却是先听见一声马匹嘶鸣,接着马车骤然停下。
车外传来纷杂吵嚷声,与方才一路的安静无声形成鲜明对比,透过车窗缝隙,隐约可见外头火光通明,接着传来官兵的盘查声:“开门查车,今夜任何车马不得出城。”
驾车的车夫是三皇子府上的人,见此情况并不慌张,只拿出腰牌亮明身份,拱手道:“在下奉三皇子之命,送贵人去城外别院。”
宣文帝膝下子嗣不多,三皇子虽是皇嗣最不得宠的一位,但到底是皇子之身,想送个人出城,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守卫接过腰牌,多少有些犯难,若是他们禁军查人,自不敢查到三皇子的人头上,可眼下是刚刚归京的镇北军要捉拿北狄奸细,这车查是不查,便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这……”守卫行至在另一侧盘查的镇北军副将段奚身旁,将腰牌递上,“这是三皇子府上的马车,不知可否……”
“查!”未及守卫把话说完,段奚便先一步开口打断。
上京的守卫就是这么磨磨唧唧,这要是放在北疆,早被北狄军杀上八百回了。
守卫被那声音一震,不敢反驳,但三皇子手下的人,他也不敢得罪,左右为难之下,只得踌躇立在原地。
段奚最是看不惯上京守卫这般做派,索性三并五步走到马车前,厉声道了句“镇北军捉拿北狄奸细”之后,便伸手过去,作势便要将车帘直接掀开。
却被车夫挡了回来:“查车可以,但车上是三殿下贵客,若是没查到细作踪迹,惊扰了贵人,该当如何?”
“若是北狄细作跑了,你们三皇子又该当如何?”段奚闻言非但不退,反倒还上前一步。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水砸在青石板路上,激起层层涟漪。
两方皆不肯退让,僵持间,车门忽然从内推开,车内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给官爷添麻烦了,官爷仔细搜查便是。”
车上之人的退让令眼前局面得以缓解,段奚颇为得意地冲车夫扬了扬眉毛,接着对女子拱手,走上前去看了几眼,马车内装饰简单,一眼便能看到底,车内除了方才说话的姑娘之外,还有一位老妇,也无其他夹板隔层。
雨声潺潺,确认车内并无细作之后,段奚将手中腰牌扔回到车夫手上,说话语气稍缓:“大将军有令,今日所有人马不得出城,待明日天亮,一定放行。”
既是不得出城,为何不一早言明?这摆明了是欺负人,车夫不服,还想上前争辩,然此言却正中沈鸢下怀,她清了清嗓子道:“官爷所言极是,我们这就打道回府。”
外有守卫不让出城,内有沈姑娘自己说要打道回府,加之临行前三皇子特意嘱咐此行要低调,尽量不惹人注意,车夫无法,只得依言照做。
雨势渐大,车夫扬起马鞭,马车在城门口兜转了半圈,彻底调了个方向。
磅礴大雨让视线愈发模糊起来,城门处的火把被风吹得忽明忽灭,盘查还在继续,无人留意到城门外那个黯淡无光的角落里站立的高大身影。
卫驰手持长剑,头戴兜鍪,一身黑色战甲,眼锋锐利看着马车离去。
方才马车车门打开的一瞬,他清楚看见车上之人的面容,雪肌乌发,黛眉淡远,确实是她没错。
沈鸢,那个被他遗忘了近两年的名字,重新浮上心头。
◎叫她来◎
翌日,云销雨霁,暖阳初绽。
镇北军凯旋之期本是定在今日,但因昨夜在京郊突然发现北狄暗探踪迹,卫驰率一队人马全力追击,所以比大军早了半日归京。
彻夜未歇地追击北狄暗探,并未给卫驰带来多大影响,暗夜加上大雨,冲刷掉了北狄暗探逃跑的踪迹,卫驰虽派兵在城门驻守,依次排查,却终未抓到那名暗探。
天蒙蒙亮时,雨势渐收。今日是入宫觐见的日子,上京不比北疆,规矩礼仪繁杂,卫驰可不想落个居功自傲的名声。昨夜追击的那名暗探右肩中了一箭,虽不致死,却需要及时止血治疗,卫驰吩咐段奚严守城门,另排查上京城中的药铺,留意伤重之人,自己则先一步入了宫门,面见圣上。
宣文帝近来总被江南水灾、国库空虚等事烦扰,眼下总算听到个好消息,当然对卫驰赞赏有佳。大周重文轻武,已多年未出过骁勇善战的武将了,此番卫驰可算立下汗马功劳。
阴郁许久的心情终是得到了些许缓解,大喜之下,也为表重视,宣文帝特下圣旨,下月初择吉日在宫中办场庆功宴,以犒赏镇北军中有功将领。
……
夕阳西下,光影将一人一马的身影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