阍者与李观镜大眼对小眼,小声试探道:“阿郎在晚饭前肯定回来,或者……李世子留个帖子另约时日?”
再而衰,三而竭。
李观镜看向挂在马侧的琴盒,正在犹豫间,忽见长史小跑着出来,人还未到近前,客套话先至:“稀客稀客!王妃听说世子来了,高兴得不得了,李世子快请进!”
“林姑姑在家?”来之前,李观镜是特地打听到了林忱忆回了娘家,所以才过来与李未央对峙。
“午饭后才回来,世子难得来一回,这不就巧了嘛!”长史笑得满脸是褶。
李观镜骑虎难下,只得背着琴盒随长史进了府,只是走着走着,他不由停下脚步,问道:“这是往后院去?”
长史道:“后院女眷只有王妃,如今她不便出来,因此在下带世子去。”
“不便?她怎么了?”李观镜脚步登时快了起来,边走边问,“林姑姑病了么?可请过太医了?咳……我的意思是,赵王知道么?”
长史但笑不语,十分神秘。
李观镜有些狐疑地盯了长史几眼,没能让他开口,两人倒是很快便来到了林忱忆的住处。
还隔着一段距离,李观镜便看到院门口站着的人,她的身后围了一圈侍女,看上去花团锦簇,李观镜的步子更加快,最后带了点小跑,来到林忱忆面前,只是他细细打量后,发现林忱忆脸色红润,面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人也比半年前丰盈了不少。
没有生病。
李观镜松了口气,然后目光落在林忱忆的手上——她的手搭在小腹上,有些下意识保护的感觉在。李观镜心念电转,惊大于喜:“姑姑,你这是有……”
“嘘。”林忱忆温柔地笑着,挽起李观镜的手臂,带他往院内走去,一边道,“还没满三月,不好对外说。其实我觉得没什么事,就是未央他总是担心,也不让我随便出门,不然我早该去看你的。”
李观镜走得缓慢,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到了人,林忱忆今年已然三十七岁,便是放到医学发达的未来,她这样的年龄生育也是一件危险的事,遑论现在。
两人进了屋,林忱忆缓缓坐在榻上,看着侍女伺候李观镜脱了斗篷,柳叶细眉渐渐拧起:“你瘦了这许多,未央怎么还说你没事?”
“确实没事。”李观镜甩甩袖子,轻快地坐到林忱忆对面,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期,那些令他烦恼的事纷纷远去,他关心的只有面前的人,“几个月了啊?会觉得恶心么?”
“两个月。我一贯身体好,其实感觉不明显,不过比寻常更贪睡了些。”
“这是好事,少受些折腾。”李观镜挖空脑筋,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出一点知识分享出来,“姑姑记得少食多餐,别让自己重太多,胎儿大了就不好生了。”
林忱忆笑道:大家都和我说要好好补,只有你和太医说法一致,姑姑听你的!”
侍女端来茶点,李观镜不爱吃甜,所以挑挑选选,一时没想好找哪个下手,那厢林忱忆却问道:“怎么今日背了琴盒来?”
李观镜手一顿,方才的喜悦被冲淡了不少,不过林忱忆有身孕这件事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答道:“我来见姑父,有事向他讨教,不好空手来嘛。”
林忱忆嗔怪道:“你这孩子,来我这里还见外?”
“哪敢见外,这是礼节。”李观镜话音刚落,便被外间传来的脚步声吸引去了注意力。
门猛地被冲开,李未央出现在门口,他的帽子歪歪斜斜,鼻子被冻得通红,膝盖上有可疑的湿块,李观镜合理怀疑他一路跑来,路上还摔了一跤。
如此急切么……
李观镜略略一想,脸色便冷了下去——李未央知道他到来后十分心慌,至于所为何事,答案不言而喻:二十年的韬光养晦,看似倒戈,其实李未央从来没有放弃对隐太子的忠诚。
林忱忆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秘密,起身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发生何事了?怎么跑得这样急?”
李未央目光收回,落到爱妻的面上,神情立刻柔和了下来,他轻轻握住林忱忆的手,安抚道:“无事,就是想早点回来见你。”
虽是借口,却满是真心。
屋里其他人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多余,李观镜搓了搓发麻的脸皮,起身行了一礼:“见过赵王。”
“哦,镜天。”李未央醒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问道,“怎么今日得空过来了?”
李观镜现编了个理由:“除夕晚宴,我第一回参加,今年阿耶不去,所以我想拜托姑父带一带我。”
李未央顺势道:“原来如此,那确实需要准备一番,毕竟是在圣人面前露脸的机会——走,随我去书房详谈。”
“那你们先去办正事。”林忱忆将两人送到门口,又叮嘱道,“阿镜在这里吃晚饭,可不许推辞。”
“宵禁……”
“宵禁了就留宿,难道这里还没你的屋子不成?”
李观镜刚张嘴便被噎住,只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