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的虎骨酒确实带劲,他又没散出酒气,不一会儿,说话有些前不着后了。
“光啊,你还记得李禅主帮我超度心魔的事儿吗?”
“我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是我毕生的耻辱。”
“他怎么可以我怎么可能”
和光埋首在文案里,懒得搭理醉汉,随意地敷衍了韩修离几句,“嗯”“啊”“这样啊”
过了一会儿,对面没声了,一道怨念的视线扎在她头上。她笔尖一顿,抬头望去。韩修离蹙眉盯着她,眼下的黑色魔纹没有平时的帅气,反倒像是小孩涂鸦一般滑稽。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蠢?”
“是”字即将脱口而出的前一刻,和光紧咬舌尖,硬是把它咽下去了。她告诉自己不要和醉鬼较真,于是扯嘴笑了笑,安慰道:“怎么会呢?你喝多了,先醒醒酒吧。”
他砰的一下把酒杯搁在桌上,“别骗我了,你和你师父一样,都觉得我蠢。”
和光叹口气,放下笔,摸了摸他的脑袋,顺毛撸,“你想多了,虽然你的心魔是那样,我也没觉得你蠢,傻人有傻福。”
对,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韩修离的心魔是“我怎么会是个蠢货”。
魔修的脑回路不同寻常,什么心魔都有,多大的心魔也有。心魔多大多怪不可怕,毕竟心魔和执念是修魔路上的踏脚石。
真正可怕的是,魔修本人不接受自己的心魔。
韩修离,不相信他是个蠢货。
师父帮韩修离渡心魔的时候,和光旁观了全程,师父是如何一棍一枣、言辞劝服加肢体恐吓,韩修离又是如何从难以置信到麻木不仁,从铮铮铁骨到屈辱接受。
最后,韩修离眼神无光,嘴里喃喃着他就是个蠢货。
想到这儿,和光心头涌上一股笑意,她连忙咳了咳,压了下去。
“我都看到了。”韩修离伏在桌上,巴巴地直视着她,“超度完成后,你欢天喜地跑出去,见人就说我的心魔,把我的事传遍了整座嗔怒峰。”
和光:
她心头一抖,忙不迭给他斟了一杯酒,难为情地说道:“我那不是年少不知事嘛?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说你坏话了。”
不,她还要跑到隔壁闭口禅,告诉那群大嘴巴。
韩修离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喝完那杯酒。
叩、叩、叩。
外边有人敲门。
韩修离挠了挠眼下的黑色魔纹,语气有些不耐烦,“谁呀,大半夜的,就不能等到明早?”
和光:你好意思说这话?
他扶着桌子站起身,慢腾腾地走去开门。
门外是江在棠,“我找和光道友。”
韩修离扭头,“光,昆仑的小子找你。”
和光望向门外的江在棠,他抿紧唇角,似乎真的有事。“进来吧。”说完,她收起了桌上的文案。
江在棠走进来,扫了一眼桌上的酒杯,没说话,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韩修离。
韩修离眨眨眼,酒醒了大半,似乎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劲,“那我回避一下。”
和光看着江在棠,他浑身绷得极紧,右手死死地握着无双剑。她笑了笑,问道:“有关无双剑?”
江在棠瞳孔骤然一缩,眉头微蹙,神色透出几分不同意。
“不打紧,自己人。菩提秘境里,我拿到无双剑的时候,他看到了。”和光把那时候的事又说了一遍,韩修离当时恰好是灵魂状态,旁观了一切。
“和光道友,你赠与我无双剑,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不会否认这点”江在棠压低眉头,神色有些难以启齿。
和光了然地笑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交易的时候,你说过不会做出危害昆仑剑宗的事情。不必担心,我不会在龙族回归一事上要求你改变阵营。”
江在棠点点头,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两人又闲聊两句,他便离开了。
客栈,厨房。
柴火堆上,插着一支肥大的鹅,发出滋滋的声音,数滴热油顺着皮肉滑下,掉进火堆里,嘭——火势猛地变大,眼看火苗要燎焦鹅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旺盛的火苗上,把火焰压了下去。
王负棘蹲在火堆旁,劳心劳力地烤鹅,埋怨道:“睡到一半把我叫起来烤肉,你真是我祖宗。”
王负荆懒懒地坐在树枝上,眼神黏着烤鹅,“看着点,要焦了。”
王负棘捏着竹签子,只想将烤鹅一把扔进火堆里。
“不是,送女修礼物送什么不好,送只烤鹅,传出去,王家人的面子都要丢光了。虽然坤舆界都知道我们王家抠门,但我们也不至于抠到这个程度。”
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还带着笑意。“她收到烤鹅,会懂的。”
王负棘叹了口气,懂什么,懂王家人多抠?
“不过”王负棘皱皱眉,“客栈这么多人,我特地爬起来,只送她一人烤鹅,会不会有点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