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眉娘仍是怯生生的,不敢动静,风至等了片刻,有些不耐烦,直接伸手,半是强硬将她的袖子拽过来。
没有香膏,只有淡淡的,簇新衣服,还未浆洗过的味道。
风至朝公主摇摇头。
公主问眉娘:“你这身衣服,是什么时候换上的?”
眉娘一愣:“白天的时候……”
陆惟忽然发出声,询问之前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婢女。
“今天白天,你们见过眉娘穿这身衣服吗?”
婢女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好像不是这身……”
“这料子是孙娘子赐的,眉娘姐姐平时舍不得穿!”另一个婢女快人快语,“前阵子孙娘子将大家喊过去,分与赏赐,说是冬至快到了,给大家买糖吃,我们都分了些银钱,只有木娘和眉娘两位姐姐额外多分了布料,当时眉娘姐姐还拿给我们看的,说是这布料是都护托人从江南买来,送给孙娘子的,十分难得!”
既是说到这里,李闻鹊便让眉娘上前,仔细端详她身上的衣服。
“不错,这正是那批江南来的秋红镶银丝锻。”
当时孙娘子得到五匹,将其中两匹拿出来,转赐给服侍左右,周到贴心的两名侍女,非但没有不妥,反倒彰显贤惠和善。
这样稀罕的布料,两名婢女何曾见过,自然拿出来百般抚摸炫耀,其他人也羡慕万分,纷纷称赞两位姐姐好福气,遇见了一个好主母。
木娘那份,她舍不得做衣服,就先收起来,准备以后再用。
而眉娘做了一身衣裳,但她也舍不得穿,打算过年再穿。
平日里两人还是穿着婢女常见的粗布衣裳。
但今日眉娘却忽然换上新衣服。
眉娘道:“我原先那身衣服,服侍孙娘子用晚饭时弄脏了,天气冷洗不干净,便才临时穿了这身新的。”
陆惟不置可否,看向公主:“劳烦殿下了。”
刘复在旁边一头雾水,也不知道他要劳烦公主什么,但公主似乎听懂了,点点头,亲自上前,翻看眉娘衣袖,凑近嗅闻。
眉娘虽然惶恐,却不敢再躲。
“傍晚到现在也有几个时辰了,身体接触,衣裳难免会沾上香膏的味道,但是没有,连衣服上的褶皱也很少,可见你刚穿上不久,不会超过孙娘子出事前后。”
公主柔声细气,娓娓道来。
女人对香膏如何使用更加熟悉,所以陆惟刚才要请公主出手。
眉娘的脸色在夜色中看不明晰。
但陆惟注意到她浑身僵硬绷直,这是很紧张的表现。
“就算你换衣服发生在孙娘子出事之前,但主母卧病在床,服侍她的你不可能有心情去换衣服,就算换,应该也有别的旧衣服穿,唯一的可能,是你替换的衣裳没了,而且你心慌意乱,没想那么多。”
眉娘连连摇头,却说不出话。
此时风至已经让雨落将先前被橘猫叼来的布料拿来。
“你们看看,这是否眉娘先前穿的衣裳?”
洒扫婢女逐个辨认,都说是。
眉娘大声喊冤:“我那衣服弄脏了,自然要收起来,不能因为一件衣服就定我的罪!”
“的确不能,但你撒谎了。”
陆惟的声音响起,语气层层递进,音量却不高,在夜里幽幽的,随着身旁灯笼一晃一晃,似乎多了别样意味。
树影婆娑,夹杂灯下拉长的人影,森然深邃,蜿蜒溯洄。
“你说孙娘子是因为不能为李都护诞下子嗣才寻短见,那你为何会慌乱到把平时舍不得穿的衣裳都拿出来,你用旧衣裳干了什么,才需要临时被换下来?难不成,害死孙娘子的人是你?你可愿当着你主母的尸身当众发誓,你从未做过亏欠于她的事情?”
刘复想起他“日能审阳,夜能审阴”的传闻,不由打了个寒颤,越发挨着柱子,仿佛贴紧柱子就多了份安全感。
他瞪大眼盯着躺在地上的孙氏,似乎下一刻对方的魂魄就能从尸身上飘出来。
“我没有,我没有!”
眉娘显然也被吓得不轻,瘫软在地上不断想要远离孙氏,偏偏陆无事将她按住,逼她盯着孙氏青白的脸看。
“不是我,不是我害的,她的死与我无关!”
“那你还不说?!”
陆无事这一声吼,在她耳边炸开,如同当头棒喝。
眉娘面色大变,脱口而出:“孙娘子是害了人,自己心里歉疚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