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板慢响,好戏开场。
锣鼓声起,月琴轻弹,台上的角儿眼波流转,水袖一挥,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风流。
那人是已逝的京剧名家孟先生的高徒,艺名孟怜生,十四岁登台,原本只不过是个有灵气些的小弟子,但多年前孟家戏园后台大火,孟家伶人悉数葬身火海,只有他活了下来,便一下子贵重了许多。
他那时被烟熏坏了嗓子,大家都说孟家一脉要自此断绝了,谁知他三个月后登台,嗓音清亮婉转更胜往昔,众人便又都说他是浴火而生的真凤凰。
几番议论,人们替他扬足了名,渐渐让孟怜生成了北方名头最响亮的角儿。
眼见着孟郎登场,台下的小姐太太们都疯了!众nv纷纷撸下身上戴的戒指手镯x针就往台上扔。台上的人似是早就习惯了这番追捧,丝毫不为所动,仍是自顾自地唱着。
倪喃不懂戏,但人类对于美的追求是共通的,也十分理解台下人的疯狂。现代粉丝看ai豆演唱会也这个样儿。孟怜生放到百年之后,就是顶流嘛。
她歪在椅子上,背后塞了柔软的迎枕,翘着脚咔吧咔吧地嗑瓜子。倪喃嘴快手快,嗑得十分有节奏感,看起来特别魔x。
托陆危楼的福,戏园掌柜早早候在门口引路,给他们留了二层最好的位置。不过只有倪喃是按时到的,陆少帅不知道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姗姗来迟。
他推开包厢的门,把倪喃的懒散样子看了个正着,顿时觉得特别伤眼。
两个人没说话,陆危楼在倪喃对面坐下,视她为无物。不过他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手指却轻轻敲击着椅子,自顾自地打着拍子。
倪喃歪在椅子上瞧陆危楼,在民国活了这么久,她头一次知道原来陆危楼喜欢听戏。之前他总是陪自己去电影院。
嗑久了瓜子嘴里发g,倪喃才停下,机灵的侍从就给她倒上饮子。椴树蜜渍的玫瑰花用温水冲开,加上半杯冰块盛在水晶杯里,杯壁上挂着水珠,泛起流光,寒意沁人。倪喃低头饮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没成想不等赞上一声,楼下状况突生。
“孟怜生!你还我妹妹命来!”
一个粗壮的汉子冲上戏台,手中提着一只茶壶,兜头盖脸地朝着孟怜生泼去。不过孟怜生想是自幼学戏的原因,身型灵巧,反应极快,倪喃还没看清什么情况呢,他就点着莲步闪开了,姿态别说还挺优美。
台下观众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喝彩,就看见那大汉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朝着孟怜生再次扑来。戏园里虽有杂役和保镖,但今天观众来得多,台下加了桌也坐得满满当当,保镖就算当时反应过来要救场,也没办法马上就瞬间移动到孟怜生身边去。
倪喃本以为今天少不得要血溅三尺了,闭上眼睛不忍再看,结果只听见两声枪响,众人喧哗声更盛。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肤se白皙,掌纹杂乱的手。
陆危楼咳了两声,移开挡在倪喃眼前的手,放下带着硝烟味的枪,目光冰冷。
刚才他只开了一枪,另一枪来自隔壁。
他打的不过是那人的手,隔壁打的却是那人的心脏。
——来者不善。
楼下,那个汉子捂着手缓缓倒在地上,鲜血溅在孟怜生织金缀锦的戏袍上,仿佛绽开了大朵大朵的红se牡丹。
如果不是有人失手,那么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t了。
戏园老板忙着维持秩序,陆危楼身边的人顿时都戒备起来,牢牢拱卫着他们。
倪喃最是惜命,此刻牢牢贴在陆危楼身边,像极了粘在木棍上头的麦芽糖,只不过她背后是墙,前头是少帅,看起来暧昧无b的姿势,实际上极为安全。
陆危楼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倒是会找地方。”
倪喃笑嘻嘻地,“少帅,这么大的阵仗,人家怕得很,你快来听一听我的心慌不慌。”
“没皮没脸。”
不等陆危楼派人打探,就听见高副官来报,“少帅,北平军赵连长求见。”
陆危楼再次给枪上膛,“让他进来。”
得了准许,穿着铁锈灰se军服的男人阔步进门,朝陆危楼敬了个军礼,“少帅远道而来,卑职有失远迎。”
“赵连长好大的威风。”陆危楼笑意冷淡,不及眼底,语气似讥似讽。
——听起来就挺欠揍的。
来人听了这话深以为然道,“少帅教训的是。今日情急之下,我一时冲动犯下大错,还请少帅责罚。”
陆危楼虽然军衔高过赵连长,但他领的是东北军,赵连长归属于北平军,两人阵营不同,在别人的地盘上教训别人的兵,他不能这么做,所以赵连长这话也就是嘴上说说,摆个姿态。
陆危楼知道也不恼,转身朝高副官道,“时候不早,赵连长喝多了,怕路上摔着,给赵凛送个信,说我把人帮他送过去了。”
听到赵凛,赵连长的脸se就变了。
他不学无术,不管男nv,但凡美貌者荤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