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陷入迷障后,他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眉间始终笼罩着一片灰蒙蒙的雾。
却又像是单纯地在睡觉,含糊不清地梦呓两句,时不时翻个身,将自己团成一团卷进被子里。
明尘给他重新抖开来盖好,没过一会儿就又团了起来。
众人都聚在屋里,氛围倒是不凝重,但神色多少都有些担忧。
“为何迟迟不醒?”明尘问时望秋,“不是说斩杀掉幻境之中的道侣,就能破除迷障么?”
“幻境里遇到的事说不准。”时望秋也很无奈,猜测道,“或许舍不得?”
明尘不说话了。
方九鹤懒散地坐靠在窗边,拎起炉子上的茶壶,将茶水灌进竹筒里,遥遥道:“时望秋,你说这迷障会将人困在里面,是因为求而不得的执念?”
“是。”时望秋迟疑了一下,“迷障会引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惧和痛苦,说是执念,倒也不算错。”
“明尘,”方九鹤抬眸,“无情道大都对自己当年的选择耿耿于怀,可容昭未必,因为你还活着。以他那单纯通透的性子,不太可能执着于幻境里虚假的东西。”
明尘蹙眉:“你的意思是,容昭不一定被困在证道飞升那日?”
“他还有什么别的遗憾吗?”时望秋提醒道,“比如年少不得之物,或是曾经失去过的重要之人。”
明尘想了一圈,发现自己对于容昭的过去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从前过得很不好。
“如果容昭一直被困在迷障里,会如何?”
“迷障不过是天欲道留下的引子,幻境真正消耗的,是他的生机。”时望秋走到床边,轻轻念了句“失礼”,从被窝里摸出容昭的辫子尾巴,递给明尘,“他的发尾已经有些枯了。”
明尘眉心微松。
不过是消耗些许生机。有自己在,至少容昭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若迷障只是引子……”明尘略一沉吟,看向时望秋,“那我能不能借这个引子,进入到容昭的幻境当中去?”
时望秋怔了一下,半晌,才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但只能以元神的状态进去。幻境只受容尊者的记忆影响,难以预料其中之事,若上仙在幻境中受伤,元神也会受损。”
“无妨。”明尘垂眸看向睡在床上的容昭,眼神温柔了几分,“我想知道,他究竟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遗憾,然后亲自将他带出来。”
临走前,他重新加固了一遍仙府的结界,确保府内的安全,这才捏诀出窍。
元神自灵台浮现,缓缓落在容昭的眉心间,灰色雾气随之涌动,轻而易举地吞没了来客。
……
…… ……
明尘睁开眼。
他站在一条陌生的长街上,繁华热闹,熙熙攘攘。
今日似乎在举办什么盛会,满街锦灯,河边还有不少杂耍戏子在表演,喷火的喷火,弹唱的弹唱,老老少少都洋溢着笑容。
唯独不见容昭的影子。
天色不算暗,不过日头偏西,长街已灯火通明,照得角角落落纤毫毕现,连墙根的花都添了一抹明媚。
明尘环顾了一圈,须臾,朝着旁边没有被灯火照亮的巷子走去。
巷子太窄,夕阳照不进来,灯火也照不亮,地上的污水比天色还要暗几分,充斥着隐隐的臭味。
明尘还是那身打扮,雪色衣衫,白锦靴子,银白长发在背后披落,整个人散发着朦胧的光,与此地格格不入。
忽然,巷子深处响起一阵不小的动静。
“扫把星!扫把星!”
“什么扫把星,明明是臭哑巴!”
“哈哈哈,扫把星还是个臭哑巴,不会说话……啊啊啊!!!他咬我、还抢我馒头,打他!!”
听声音,似乎都是些孩子。
明尘撩起衣摆,快步朝前走去。
巷子的尽头聚着一群小乞丐,约莫八九岁,个个衣衫褴褛,赤着脚,毫不避讳地踩在脏水里,围成一圈。
中间有个很小很小的身影,左支右绌,犹如困兽般地手脚并用撕咬着。
那个身影看起真的很小,被那些八九岁的大孩子一推就倒,没挣扎几下,手里攥着的半个馊掉的馒头就被抢走了,还挨了好几脚。
“怎么像疯狗一样,还咬人……痛死了,走了走了。真晦气。”为首的孩子似乎有些怵了,抢回馒头就想走。
没走两步,冷不丁地又被那小家伙拽住了裤子,差点当场看光。
“有完没完啊,滚——”他抬脚就要踹。
忽然有清风拂过,带着一缕淡雅的清香,沉静而柔和,与窄巷里污浊的空气截然不同。
万籁皆寂,一切都静止了。
那个小小的影子呆了呆,很快反应过来,对周围的异象视若无睹,踮起脚尖,执着地想要拿到乞丐手里的馊馒头。
明尘越过那些被定住小乞丐,拎起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