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幽伫立在她身后,将她泛着绯色的脸颊和焦急的脚步看得一清二楚,越看越像少女娇羞地等着情郎私会。
他眸光黯淡地掀起眼帘,平淡的声音中难掩失落道:
“为何皇姐不愿信我?”
闻言,陆嘉念欲言又止地转头,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在内心抓狂地呐喊几句发泄。
她信,她当然信,毕竟前世亲眼见识过他的实力有多可怕。
但她一心想要阻止前世之事的发生,总不能反而自己成了导火索。
前世巧合也就罢了,她也说不清远嫁和亲与成为他的暖榻之物,到底哪个更好些。
今生明明还有机会,一切转机近在眼前,她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情愿这么想也好,这种事情还是别掺和了。”
陆嘉念轻叹一声,不想再为此多费口舌,拉着陆景幽走进厢房,反身把门锁上,吩咐宫人道:
“看着点,晚膳前不能放他出来。”
宫人点头应声,她这才稍稍放心些,避开旁人绕到后院去见陆言清。
上回元宵走散后,她本以为自己会心下惦记,可事实上她到如今,才再次想起这么个人儿。
回想起那一夜,脑海中尽是陆景幽护着她的身影,还有天香阁中香甜酣畅的梦境。
陆嘉念使劲甩甩头,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之人,他才是日后的驸马,亦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理清凌乱的思绪,逼着自己一步步向前走,为难地站在陆言清面前。
“殿下,臣都明白了。”
陆言清手中还拿着她的信,姿态一如既往地儒雅清俊,淡定平和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笑意,半跪在她面前道:
“殿下既有此意,臣甘愿配合,请殿下吩咐。”
陆嘉念未曾想他会如此果断地答应,诧异地俯视着脚边谦卑恭敬的身影,生怕他想岔了,压低声音道:
“你可考虑好了,虽然胜算大,但父皇龙颜不悦,少不得为难你。”
“自从香兰谷与殿下相逢,臣一直心悦殿下,无论圣上如何训斥,臣都不会改变心意。”
陆言清毫不停顿地说出一番情话,顺畅得如同早就准备好一般,眸中光亮不知是情意还是多余的心思,冷静道:
“只要殿下只认臣一人,臣愿为殿下做成此事。”
陆嘉念心里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她刚想应下,忽然觉得这话不顺耳,一时间抿唇不言。
仔细算来,她和陆言清总共才见过两回,且每一回都意外频出。
没有儿女情长,只有不堪回首,每次都尴尬无言。
很显然这话不是真心。
可若说他是为了驸马之位而奉承,她又想不明白其中缘故。
大梁对驸马的约束颇多,不能担任朝廷要务,堪称用仕途抱负换荣华富贵。
而陆言清生于兴旺富贵之家,不仅在京城人脉通达,还在越州一枝独秀,犯不着讨驸马的好处。
难道他还有别的目的吗?
”殿下在犹豫什么?有更好的法子吗?“
陆言清迟迟等不到陆嘉念的回应,脸颊笑得有些僵硬,低头调整后愈发显得彬彬有礼,声音却很有把握。
不过被他说中了,如今万分紧急,陆嘉念真没有更好的办法。
尽管这不是她想要的婚姻,不是她期望中真心相待的郎君,婚后只能陌生而礼貌地生活在一起,甚至还要互相猜忌。
但她可以不用和亲,可以时常陪伴母后,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就算陆言清另有所图,无非就是尊荣权势之类,其余的她也给不了。
只要她还是嫡公主,无论谁当了驸马,在她面前只有俯首陈臣的份。
思及此,陆嘉念心中安定不少,目光复杂地望着低眉顺眼的陆言清,终究点了头。
傍晚时分,宫人们去用晚膳,按照吩咐打开了厢房门锁。
陆景幽沉闷地坐在阴暗的屋子里,晚霞透过窗棂印在他的面容上,描摹出精致俊秀的眉眼,以及眸中忽明忽暗的光亮。
他静默良久,脑海中始终徘徊着方才的事,眼前反复闪现那个男人弱不禁风的模样。
还有他送给皇姐的帕子和玉佩,伸向皇姐的手,谦恭讨好的笑
分明是他最看不起的做派,偏偏皇姐铁了心要嫁给他。
陆景幽骤然起身,还是想当面问问皇姐,却四处没有找到陆嘉念。
他烦闷地踏出漱玉宫,刚好碰上柳叶满面春风地跑进来,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诶,你要去寻殿下吗?”
柳叶笑得欢喜又暧昧,见陆景幽点头后更是合不拢嘴,将十指置于唇间示意噤声,目光瞥了一眼宫道前方。
落日余晖洒落在碎雪上,温暖明亮的光芒笼罩着并肩前行的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