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弼。”
天空中闪电划过,短暂照亮两人的面孔。
公子弼在左,青色长袍刺绣银纹,腰间勒一条玉带。长剑悬在带下,剑柄是精心打磨的珊瑚,色泽鲜红,价值连城。头顶玉冠雕刻蠃鱼,鱼身鸟翼,纹路细腻,式样异常精美。玉冠两侧垂下长缨,以金线编织,末端镶嵌珍珠。
他与公子弦是亲兄弟,两人的容貌有六分相似。公子弼的五官更添一分硬朗,愈显俊美无双。昂藏站在雨水,纵然全身湿透,温润的气质丝毫不减。整个人好似一块美玉,君子端方,和煦清逸,使人如沐春风。
在他对面,公子项一身暗红,与越国服色颇为类似,然而式样更加华美。衣领和袖口的花纹以金线刺绣,边缘镶嵌彩宝,尽显奢华。
腰间宽带以玉片拼接,每一块大小相同,边缘钻孔,用金线缠绕。
头上高冠雕刻睚眦,象征楚室图腾。性情凶狠,嗜血好斗,一如楚人的作风,遇仇敌不死不休。
楚国结束内乱不久,公子项作为最后的胜利者,杀兄囚弟,逼迫父亲让权,凶名不亚于林珩。
邻近诸侯提起他,无不栗栗危惧,寝食难安。
这样的凶人,身上却不见半点凶戾,反而眉目如画,容色妖艳靡丽,同楚煜有些许相似。
历城本属齐国,被楚国占据,却是名不正言不顺。
公子弼掌权后,一度派兵夺回半城,同楚国形成拉锯之势。
本次楚国派出大军,两国本该有一场大战。事情的发展却出乎预料,本应针锋相对的两人,此刻齐聚在历城下,分明是要展开一场会谈。
“公子弦与我妹结成婚盟,许两城为聘。”公子项率先开口。
“我知。”公子弼颔首,拂去眼前的雨水,淡然道,“城乃小事,越晋为盟,吴、魏有异动,卧榻之侧虎视眈眈,方为心腹大患。”
“齐亦不善。”公子项眯起双眼,冷笑道。
“昨日为敌,今日亦能为盟。先下於菟,再擒玄鸟,蠃鱼睚眦为战,则后顾无忧。”公子弼笑意不改,显然是有备而来。
言下之意,齐楚为敌,终有一战。但在此之前,不妨碍两国暂时结盟,击败共同的敌人。
“言之有理。”公子项不再故作冷色,自然绽放笑容,一刹那如百花盛放,绚烂夺目。
两人心照不宣,把臂进入城内。
两军迅速变换阵型,半数随两人入城,余者在城外扎营。
城头响起鼓声,压过雷鸣,震耳欲聋。
城门向内关闭,伴随着一声钝响,隔绝城池内外。
几道身影潜伏在黑暗中,目睹城外场景,悄无声息后退。借助夜间暗色,身形潜入雨幕,很快消失无踪。
禹州城,越侯宫。
风雨如晦,天地间一片昏暗。乌云遮天蔽日,白昼如同黑夜。
宫道之上,一列侍人提灯疾行。数名壮妇跟在队伍后,脚步匆匆,脸上神情肃穆。
一行人来到西苑,推开拦路的宫奴,径直登上台阶,就要闯入寝殿。
“大胆!”
西苑内史拦截在门前,手指为首的侍人,怒喝道:“尔等擅闯正夫人寝宫,是要造反不成?!”
侍人手捧一只木盒,盒身以红木制成,四角包裹金箔。盒内叠放一条白绢,专为正夫人准备。
遇内史质问,侍人不屑于回应,向左右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壮妇上前,三两下推开门前的侍婢,强行将内史拉开。
侍婢本就战战兢兢,瑟缩不敢上前。这一刻被推开,顺势倒地翻滚到一旁。任凭内史叱骂,无一人敢再上前。
“大胆狂徒!”内史满面怒色,骂声不断,却被壮妇制住无法挣脱。
看穿他的色厉内荏,侍人冷笑一声,道:“内史忠心耿耿,不如与正夫人一起上路,成全这份情义?”
伴随着话音落地,内史瞪大双眼,骂声哽在喉咙里,再未能出口。
“内史不愿?”侍人步步紧逼,抬手令壮妇松开,还给对方自由,“既是赤胆忠心,理应随正夫人入陵,成全忠义之名。”
“我、我不……”
见侍人煞有其事,半点不似作假,内史心中打鼓,一时间陷入恐慌,额头冒出冷汗。
他正要开口争辩,却被一只手按住肩膀,用力向后一推。
内史措手不及,踉跄两步向后仰倒,背撞上紧闭的门板,发出一声钝响。
响声过后,殿门纹丝不动,分明是从门内抵住。
侍人眸光微闪,令人拉开内史,手指向前,冷声道:“撞开。”
“诺。”
内史被带至一旁,壮妇两人一组,轮换撞向殿门。
砰砰声不绝于耳,门扉震颤,廊檐下飞落水线,连成清澈的流瀑。
撞击声传入殿内,门后的正夫人惊慌失色,脸色煞白,守在她身边的婢女噤若寒蝉,张皇失措。
恐惧的情绪在蔓延,绝望如岩浆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