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诏册封一国之君,出使之人临时提拔,视同轻蔑。或是要激怒君上,陷越于不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方向各有不同,看法殊途同归,上京不怀好意!
“君上,大觐将近,五年一朝。”令尹在众人之后开口,道出他的见解,“自天子强索质子,诸侯集体不朝,迄今已有数年。上京一直压下册封,则君上不朝合情合理。如今下诏,且在大觐之期,君上需早做计较。”
还有一点,令尹没有明说,众人却心知肚明。
单信是不折不扣的弃子,若他死在越国,上京必要问责。
“单信为使,无由暴死,上京必罪越,责君上不敬。甚者,借口晋君为侯伯,促其发兵征讨。晋不出兵是公然违命,楚、齐等大可借机发难。晋若是出兵,则盟约形同废弃,两国必然反目成仇。臣或杞人忧天,然前有厉公夺爵之事,上京手段防不胜防,君上需引以为戒。”令尹浸淫政治大半生,见多波诡云谲,言辞有理有据,绝非无的放矢。
“令尹所虑甚是,寡人必慎重对待。”楚煜颔首,采纳令尹所言。
钟离君想到另一关键,补充道:“君上,越晋同盟,上京谋越,亦会谋晋,臣以为当书信晋侯。”
“正是。”松阳君在一旁点头,难得两人会想到一处。
群臣也纷纷开口,赞同钟离君所言。
“季父言之有理。”楚煜高踞上首,听完钟离君的见解,忽然想到父亲对他的评价。父亲慧眼识人,只可惜……
思绪翻转间,杀意又起。
目标虽非殿内众人,仍让众人感到心惊,不知楚煜的杀意因何而来。
莫非是针对上京?
在群臣的忐忑中,礼乐声响起,宣告朝会结束。
殿外雷声稍歇,雨却未停。
众人行出大殿,由侍人撑伞送出宫门。因雨势太大,长袍下摆被打湿,留下大片暗痕。
楚煜返回寝殿,尚未来得及更换外袍,就听侍人来报,去往晋国的信使返回,携带晋侯书信。
“宣。”
楚煜解下发冠,随意丢到托盘中,任由长发披散在身后。
转过身时,长袖振动,袖摆带起一阵风,霎时间冷香萦绕,沁人心脾。
信使等候在殿前,手捧一只木盒,上刻玄鸟纹,象征晋室图腾。
侍人先一步入内禀报,数息后折返,引他前往殿内。
“君上在殿内。”
听出侍人称呼的变化,信使不由得一怔,想到入宫时的听闻,迅速收敛心神,迈步进入殿门。
殿外阴云密布,大雨滂沱,白昼堪比黑夜。
殿内矗立数盏铜灯,灯身铸成鸟兽,灯盘形似花瓣,或被鸟喙衔起,或被兽掌上托,火光在盘心跳跃,释放橘红的暖光。
一架漆金屏风落地摆放,屏风前不设桌案,仅有一张矮榻。
数级台阶横亘在矮榻下方,上雕精美图案,鸟兽栩栩如生,鱼虫惟妙惟肖,工艺精湛,在他处难得一见。
楚煜斜靠在屏风前,绯红的袖摆铺展,袖口刺激金纹。金红辉煌,犹如一团烈火,刺痛观者双眼。
信使上前半步,躬身叠手,呈上雕刻玄鸟的木盒。
“禀君上,仆至晋都拜见晋君,晋君问公子安好,书信命仆带回。”
木盒送至面前,盒盖上的玄鸟纹流淌金光,鸟瞳竟是一枚彩宝,色泽艳丽,浑似凝固的血珠。
“晋君问我安好?”
“正是。”
白皙的指尖擦过盒盖,触感微凉。
猜测林珩的本意,楚煜轻掀嘴角,无声地笑了。
“下去吧。”
“诺。”
信使再拜后站起身,维持垂首的姿势退出大殿。
一门之隔,暖香瞬息消散。
风雨袭入廊下,雨珠落到信使肩上,干爽的衣袍又被打湿,让他不自觉皱眉。
望向烟灰色的雨幕,耳边闷雷声不断。料定一时半刻不会雨停,信使没有在殿前久留,顺手接过侍人递来的雨具,快步穿过廊下,冒雨踏上宫道,向宫门疾行而去。
殿内,侍人移近灯盏,使灯光愈亮。
楚煜打开木盒,看到盒中堆叠的竹简和绢,眸光微动,抬手挥退左右侍婢。
“下去,无召不得入。”
“诺。”
侍人婢女鱼贯退出殿外,无声合拢殿门,分别守在廊下。
风雨短暂飘入大殿,随即被门扉阻隔,仅在门槛处留下几点水痕,很快被暖意蒸干。
竹简以布绳系紧,绳结处盖有蜡封。从晋都到越都路途遥远,蜡封依旧完好如初。
楚煜取下发上的玉簪,以簪尾划开蜡封,轻松挑开绳结。
信使星夜兼程,途中遇到连日暴雨,木盒也被保管得十分妥当,始终未染水汽,竹简和绢都不曾被浸湿。
系绳脱落,竹简展开,遒劲的字体闯入眼帘。矫若游龙,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