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了救命稻草,成不了浮木,朕便推他一把,共情也好,迁就也罢,朕只想推他回光明处,他不该陷在泥沼里,他该活得像个人。”
她是动了恻隐之?心,可也仅仅是想让方子?衿活成个人样。
唐聆月不相信人性,也不信有人能?守得住帮与不帮的平衡,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会遭反噬,收回手的人必被变本加厉地报复。
“若他便认定了你这一根浮木,不愿意撒手呢。来?日,你将他推上了岸,你又如?何自处?”
林青青曲着手指数方子?衿剩下的时间,满打满算,只有九年。
二十九岁,死?在一个不见生机的冬日。
沈娘用?方子?衿的五十年寿元、万蚁食身的代价,换来?的一个百毒不侵的假象。
所谓的食百毒而不死?,不过是一场昙花一现的笑话。
“那便各凭本事。”林青青回首望着冰雪遍地的冷宫,看向雪地里的那一抹红色,“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若他非要?做那噬主?的毒蛇,朕只能?除之?、杀之?。”
唐聆月神色陡然一紧,片息后,笑骂道:“没心没肺,也不知?你像谁。”
“也许,像你们吧。”在唐聆月不赞同的目光中,林青青声调不带起伏地说道,“朕也是个死?脑筋,与你们走?的方向不同罢了,朕一直在走?向自己的初衷,从?未改变。”
她想活着,健康长寿,完成上一辈子?的遗憾,从?未更改过。
影首从?房间走?出,半跪在林青青身前?,眼眸深沉地对林青青轻轻点了下头。
——密道里藏有黄金,数额还不小。
“回去?吧,天寒了。”唐聆月疯了半辈子?,是舍不得林青青走?的,也有一堆过来?人的话想提醒林青青,然而各人有各人的因缘际会,她强求不得。
无论回首看几次小方子?衿,她这心里都惴惴不安的,只怕林青青遇着的不是毒蛇虎狼,而是比那更可怕的东西。
唐聆月望着披着浅蓝色氅衣的少年人渐行渐远,走?向那一抹红色,呢喃道:“但愿,如?你所愿。”
林青青边向方子?衿走?,边说道:“影首确认了,先帝的确在静宫藏了一批数量庞大的黄金,我已派影二去?叫禁军搬入国库。而今国库充盈,正是打造兵器的好时机。”
方子?衿背对而立,用?袖子?抹干净嘴唇,他不确定自己身上还有没有血,死?气沉沉的目光一寸寸检查衣物,默默卷起染血的长袖,藏起刺目的艳红。
“方子?衿?”林青青叫了一声,瞥见一滴红色血珠坠落进雪地里,眼眸一暗,又在轻轻眨动眼帘时恢复正常。
“哥哥想要?兵器图纸?回去?我便绘制给你。”方子?衿抿唇咽下不断翻涌的血气,转身说道,“哥哥还想要?什么,一并说了,我有些事,想先行回去?处理。”
在少年话音落下之?际,林青青不由分说地拉过他冰凉的手,含着很?淡苦杏仁气味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鲜红的衣袖连着那只苍白的手上,赫然是一大片血迹。
林青青想起自己方才对唐聆月说的话——他连找一根救命稻草,都只找着朕一个。
而今,他是连这根救命稻草,都不要?了吗?
红衣少年空荡荡的眼睛里不见悲喜,不见喜怒,被发?现藏了满身的伤,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林青青。
没有哭着向林青青寻求帮助,鲜红的眼睛里漠然冰冷,像极了当年竖起重重盔甲的叛军首领。
黄昏将?尽, 余晖洒进半敞开的破落屋子。
潮湿发?霉的稻草堆里蹿出一只老鼠,被剑光砍成?两段。
林夜然收起鹿卢剑,皱眉看向稻草堆,草堆上?面趴着一个人, 身形瘦削, 骨骼嶙峋, 遭受过?酷刑的手脚以一种诡异的形状扭曲。
“他都不成人形了,还不肯说吗?”
殷昊摇了摇头?, 桃花眼犀利地半眯着,眼底落进一层阴霾,“此地污秽,脏不得?陛下的眼, 陛下先出去吧, 容我再?审问审问。”
林夜然立在破屋外面,用手背遮住口鼻,表情略显嫌弃,“方子衿这种人,表面光风霁月, 内里也不过?是一个卖国求荣的小贼,这般酷刑之下,若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不可能不拿出来。”
“恐怕他也不知道事?关国运的宝贝是什么,父皇驾崩前?应当只是给了一些小玩意。宁轩想要讨好你, 为了博取功劳, 免不得?添油加醋一番。”
殷昊:“兹事?体大?, 容不得?马虎。”
“明明是一无所有的阶下囚,你待他却形同笼中?之兽。”林夜然懒散地抱住鹿卢剑, 不屑道,“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方子衿的手脚被铁链和绳索缚住,昏死?一般闭着双眼,沾满血痂的长发?一缕缕凝结,散在血迹斑斑的肩上?,破烂不堪的衣服染满黑红交错的血,干涸的,新鲜的。狼藉一片。
殷昊扫视新加的铁链,蹲下身检查绳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