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车全昌京只有一辆,我听几个玩音乐二代祖们歆羡地说起过,是低调从西欧运过来的改装车,光是有钱,是弄不到的,听说那车主姓沈,你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也是这个姓?”
陈粥听到这儿,很多想象也就不需要太具体的展开。
阿商听到身后的人沉默了,便知道她说的对上了:“小粥,抱歉,我还是得跟你说,他可能,不是很适合你。”
她一语戳穿她的心思。
陈粥知道,阿商所处的环境比她所处的更为复杂,她十六岁就混迹在野蛮生长的灯光下,对浮屠人世的炎凉曲折领悟的更为透彻,但大多数时候只顾看着,从不管闲事。
一句建议,已是走心的交情。
十一月昌京的风从灯火湮灭处席卷成浪潮呼啸而来,凌晨两点的夜里,陈粥坐在阿商的小毛驴后面,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猫,望着头顶上不知是载满城市腥风血雨的办公室的长夜明灯还是空气稀薄的天空上出现的孤星北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不用阿商提醒,她并非是不谙世事单纯如斯的。
她回到学校的时候,保安大叔正对着暖风机打瞌睡,她很轻易地绕过他刷卡进的学校,摸着冷寂的夜色钻进宿舍楼里。
三人的宿舍里充满着轻微的鼻息声,夜晚是卸除一身防御和疲惫的时候,陈粥轻手轻脚地拿了洗漱用品去宿舍外面的公共浴室洗漱。
二十四小时的热水供应是当时昌京大学奉为美谈的“招生优势”,只不过半年后换了一届领导班子,出台了熄灯断电断网停热水的政策,那受当时的95后诟病的军事化管理,却成了陈粥后来那一晚的导火索。
当然,那都是后话。
今晚,她洗去在冬夜里出的那层粘湿的汗水。
热水上身的一瞬间,她隐约感觉到了身上传来的刺痛,在昌京的第二年冬天,她还是受不了昌京冬日的干燥。
不如川渝的温暖湿润,万物生长。
姥姥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的灵魂扎根在故乡的土壤里,要是离开家乡离开亲人太久了,灵魂就会疼,才会出现那些水土不服的现象,那是遥远的灵魂在呐喊。
所以姥姥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川渝。
她常常在夕阳的摇椅上,摇着菖蒲扇说,人人都有自己的根,有些人的根缠绕在一起,所以他们会相互守护过一辈子,有些人的根是背向生长的,越努力生长却越远,哪怕他们的枝丫伸到很长很长,直至参破雾霾,最终冲破云霄的在一起,但是因为缠绕在一起要花光所有的养分,所以他们最后还是会枯死,在一阵燎原的星火中,化为灰烬。
姥姥眼角的皱纹很长很长,她最后在摇椅上,睡的昏沉,嘴里最后说的是,你爸和你妈,就是不信命呐。
不信命呐。
陈粥侧躺在床上,擦了擦眼里湿漉漉的东西,她换了个方向,枕头下的纸片薄如蝉翼,却好像硬如顽石,抵得她太阳穴都疼。
她从黑暗中摸索到她随意丢置的手机,她全身躲进被窝里,打开手机的光,食指和大拇指触碰到那纸片的时候她微微迟疑了一下,而后,还是借这光,把纸拿了出来。
“沈方易……”
三个字一笔一划都穿透纸面,她顺着那笔画的纹理甚至都能感觉到他下笔的力道。
他曾在黄昏岁月中坚定地对她说过,做一个快乐的人是世界上最难的事。
她这一刻,抱歉又遗憾地认同到,他的出现,让她的生活又开始变得生动而鲜活,可是他们的根,不用刨开脚下的土壤,就能知道,那一定是背向而生的吧。
她把纸片重新合上,重新压回枕头底下。
她换了个身,又起来,把纸片从枕头底下拿出来,又掀开床单,甚至掀开被褥,把它死死地压在下面。
而后的几天,她上着对她来说枯燥又混沌的课程,前排的同学讨论的如何拿到学分和绩点,后排的聊起计算机学院院草跟女朋友分手的事情。
那年新的社交软件迅速占据年轻人的手机内存,那些曾经青春期偶尔出现在她课桌下的里的几封老套情书被换成了更有效率的“对方添加您为好友。”
后来陈粥才知道,那个约她在学校奶茶店见面的清爽干净的男生,就是他们说的计算机学院的院草。
他自我介绍,他叫宋冼,是在川渝的同乡会线下联谊活动中看到的陈粥。
陈粥都差点记不起来这个活动,那会她还在用人人网,看到校友群里有个同乡会就加了群,参加过一次线下聚会,至于聚会上来了哪些人,她不太有印象了。
宋冼说,学校外面开了家正宗的川菜馆,要不要去瞧瞧。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媚的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她,说吃完之后,还能去网咖一起玩游戏,说到这儿,他好奇地问陈粥,“你会玩游戏吗?”
陈粥:“捕鱼达人算吗?”
“哈哈,那也算,那你会玩lol吗,我们可以一起组队玩。”
陈粥咬